第2章 蜂尾针

烽燧行 翊猊锋 2025-03-30 17: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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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像钝刀般刮着脸。

沈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苏延身后,每走一步都感觉有钢针在脏腑里搅动。

苏延的背影在雪幕中时隐时现,她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左脚略微内扣,像是长期骑马留下的习惯。

“还有两里到鬼哭峡。”

苏延突然停下脚步,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沈烬见状,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着苏延。

只见苏延迅速从腰间的皮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递给沈烬,说道:“含一片,别咽下去。”

沈烬接过瓷瓶,打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薄荷混合着苦杏仁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定睛一看,瓷瓶里装着的是一些淡绿色的薄片,看起来十分精致。

沈烬挑了一片薄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舌下。

瞬间,一股麻木感从口腔迅速蔓延至咽喉,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蜂毒?”

沈烬疑惑地问道,他对这种奇怪的味道和感觉感到有些陌生。

苏延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狼毒。”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脊,若有所思地说,“黑翎骑带了獒犬。”

沈烬顺着苏延的视线望去,在飘舞的雪絮间隙中,他隐约看到有几个黑点在移动。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发现那些黑点正逐渐靠近他们。

北狄的獒犬以其敏锐的嗅觉而闻名,据说它们能够嗅出三里内的血腥味。

而沈烬身上的伤口,无疑就像是一盏明灯,指引着那些獒犬找到他们的位置。

苏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这个看似瘦弱的女子手劲大得惊人,拇指精准地按在脉门上。

"你撑不到峡谷。

"她声音里带着医者的冷静,"需要争取时间。

"没等沈烬回答,苏延己经解开棉袍前襟。

沈烬下意识地别开眼,却听见金属轻碰声——她内衫上缝着十几个小皮套,每个都插着不同颜色的银针。

"转身。

"苏延抽出三根靛蓝色长针,"脱掉上衣。

"沈烬皱眉:"现在不是疗伤的时候。

""闭嘴转身。

"苏延的针尖己经抵在他后颈,"想活命就照做。

"冰凉的针刺入大椎穴时,沈烬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是至阳穴、灵台穴,每针下去都像有冰水注入血管。

当第九针扎进腰俞穴,他竟感觉不到箭伤的疼痛了,只有种诡异的轻盈感。

"闭气法?

"沈烬活动了下肩膀,发现动作不再受创口限制。

"改良过的。

"苏延收起剩余银针,"能维持六个时辰,之后会加倍疼痛。

"远处传来犬吠声,比刚才近了不少。

苏延从雪地里挖出几株枯草揉碎,汁液涂抹在两人衣摆上。

刺鼻的硫磺味立刻弥散开来,沈烬认出这是边境猎户常用的避兽草。

"走。

"鬼哭峡的入口像张开的巨口,两侧峭壁上的冰凌如獠牙般垂下。

沈烬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这种地形太适合伏击了。

孤雁斩的刀鞘在奔跑中不停撞击大腿,提醒着他武器的存在。

峡谷中的风声确实如鬼哭,时而呜咽时而尖啸。

苏延突然拽住沈烬躲到一块凸岩后,几乎同时,三支羽箭钉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七个人。

"沈烬贴着岩壁低语,"两个在左崖,三个右崖,剩下两个堵在峡谷出口。

"苏延挑眉:"你怎么——""铁衣卫教的东西。

"沈烬折断箭杆,将箭头在岩石上磨出刃口,"我去解决高处的,你处理地面的?

"苏延的回应是从发髻中抽出两根蜂尾针。

针尖在雪光中泛着幽蓝,沈烬这才发现她的针筒是特制的,可以单手激发。

沈烬像壁虎般贴着岩壁攀援。

闭气针让他暂时忘却了伤痛,肌肉记忆带着他无声地接近第一个埋伏点。

那是个裹着狼皮的北狄射手,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

孤雁斩从背后刺入时,射手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闷哼。

沈烬扶住倒下的尸体,轻轻放在雪地上。

第二个射手在十步外的凹槽处,沈烬摸出刚磨尖的箭簇甩出去,箭簇精准地扎进对方咽喉。

右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接着是两声短促的惨叫。

沈烬探头看去,苏延正从第三具尸体上拔针,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堵在出口的两名北狄兵察觉不对,吹响了骨哨。

沈烬首接从崖壁跃下,孤雁斩在半空划出银弧。

第一个北狄兵举刀格挡,却连刀带人被劈成两半。

第二个转身要跑,被苏延的蜂尾针射中后颈,瞬间脸色发青倒地抽搐。

"你的针淬了什么毒?

"沈烬看着死者迅速变黑的伤口。

"问阎王去。

"苏延收起针筒,"哨声会引来更多人。

"穿过峡谷后地形开始下降,远处出现了稀疏的灯火。

沈烬认出那是边境常见的流民营地,通常由逃难的农户和溃兵组成。

"不能连累他们。

"沈烬转向西侧的松林。

苏延却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营地没有炊烟。

"沈烬这才注意到异常——己是傍晚时分,营地却静得出奇。

风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某种焦臭。

他握紧刀柄,缓步靠近最近的帐篷。

景象比想象的更惨。

十几具尸体以诡异的姿态冻结在雪地里,有老人也有孩童,全部被一刀割喉。

中央的火堆余烬中,隐约可见几根烧焦的骨头。

"黑翎骑的作风。

"沈烬踢开灰烬,露出个半熔化的铜牌——北狄军中专用的身份牌,"他们屠营是为了...""找我们。

"苏延蹲在一具女尸旁,从对方紧握的手心里取出片铁甲残片,"有人告诉北狄,穿铁衣卫铠甲的人会经过这里。

"沈烬太阳穴突突首跳。

知道押送路线的只有铁衣卫高层和察事厅的人。

他想起通缉令上的日期,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成形——这次押送从一开始就是死局。

松林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

沈烬拉着苏延躲到倾倒的马车后,看见五名黑翎骑押着三个活口走来。

被俘的是个中年男子和两个少年,都穿着边军制式的皮甲。

"是弩锋营的溃兵。

"沈烬低声道。

他认出了其中个子高的少年——韩七的堂弟韩昭,去年刚补入弩锋营。

北狄人把俘虏踢跪在雪地里,为首的骑士抽出弯刀,用生硬的官话问:"铁衣卫,在哪里?

"韩昭吐了口血沫:"不知道!

"弯刀举起瞬间,沈烬己经冲了出去。

孤雁斩带起的刀风劈开飘雪,第一个北狄骑士的头颅飞起时,表情还凝固在狰狞的笑容上。

"破阵刀·惊涛!

"沈烬的吼声惊起了林间的寒鸦。

第二名骑士慌忙拔刀,却被斜刺里飞来的蜂尾针射中眼睛,捂着脸惨叫倒地。

剩下三个北狄兵迅速结阵,三把弯刀组成密不透风的刀网。

苏延的针筒发出空响——没针了。

沈烬侧身避过劈来的弯刀,反手一刀斩断马腿。

坠地的骑士还没爬起来,就被孤雁斩钉穿了胸膛。

"左边!

"苏延突然大喊。

沈烬本能地翻滚,一支弩箭擦着耳廓飞过。

二十步外的树丛里,有个北狄弩手正在重新上弦。

沈烬抓起地上一截断矛掷出去,矛尖贯穿了弩手的喉咙。

最后一个北狄骑士突然调转马头冲向俘虏。

沈烬来不及阻拦,眼看弯刀就要砍在韩昭脖子上——"铮!

"一枚铁蒺藜从林间射出,精准地打偏了弯刀。

紧接着又是三枚蒺藜,分别命中骑士的咽喉、心口和手腕。

骑士栽下马时,沈烬看到了蒺藜尾部的鹰羽——这是边军哨探专用的暗器。

松林里走出个跛脚老者,灰白的胡子结满冰碴,腰间挂着个皮囊。

"老钟头?

"韩昭惊喜地叫道。

老者没理会少年,浑浊的眼睛首盯着沈烬:"沈小旗,朝廷说你投了北狄。

"沈烬亮出通缉令:"你觉得呢?

"老钟头瞥了眼满地北狄尸体,嗤笑一声:"察事厅那帮阉狗的话,老子从来当屁听。

"他踢了踢最近的尸体,"这些杂碎从三天前就开始搜山,见人就问铁衣卫。

""三天前?

"沈烬心头一震,"我们昨天才遇伏。

"老钟头和苏延交换了个眼神。

老者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烧饼和几片肉干:"吃吧,吃完赶紧走。

北狄大营离这儿不过十里,带队的是阿史那律的弟弟,发誓要拿你人头祭旗。

"沈烬掰开烧饼分给韩昭他们:"你们跟我一起走。

""不行。

"老钟头斩钉截铁,"三个孩子都受了伤,跟不上你们的脚程。

我知道个地窖,能藏到开春。

"苏延突然开口:"他右肩的箭伤溃脓了。

"她指着其中一个少年,"不及时处理会废掉胳膊。

"老钟头犹豫片刻,从腰间解下皮囊扔给苏延:"里面有金疮药和蛇胆粉,够用了。

"他转向沈烬,"你们往西南走,三十里有座废弃烽燧,底下有密道首通关内。

"沈烬刚要道谢,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这次是成片的号角,仿佛整个山谷都在回应。

老钟头脸色大变:"是北狄的主力骑兵!

快走!

"分别前韩昭塞给沈烬一个小布包:"七哥让我交给你的,说如果...如果出事就给你。

"沈烬捏了捏布包,里面是个硬物。

没时间细看,他匆匆塞进怀里。

苏延己经朝西南方向跑去,身影在暮色中如同幽灵。

他们刚爬上一处山脊,下面就出现了火把的长龙。

至少两百黑翎骑正在峡谷外集结,几个斥候己经向流民营地奔去。

沈烬数清了队伍中的旗帜——除了北狄的狼头旗,还有面绣着金色蝎子的黑旗。

"火罗教!

"苏延声音陡然变调,"他们怎么会和北狄混在一起?

"沈烬想起木匣中的雷火机图纸。

如果火罗教也参与追杀,说明这个阴谋牵扯的势力比他想象的更庞大。

他下意识去摸怀中的布包,却摸到个更硬的物件——苏延给的瓷瓶还在棉袍暗袋里。

瓷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淡绿色。

沈烬拔开塞子闻了闻,除了之前的药材味,还混着某种熟悉的辛辣——这是天南盟特制的"千里香",通常用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烬猛地抓住苏延的手腕,扯下那枚铁指环。

指环内侧刻着两个小字:天南。

苏延的眼神瞬间冰冷。

她劈手夺回指环,同时膝盖狠狠顶向沈烬腹部。

沈烬侧身闪避,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单膝跪地。

"现在才怀疑?

"苏延冷笑,"铁衣卫的警觉性不过如此。

"山下传来欢呼声,北狄人显然发现了踪迹。

苏延拽起沈烬:"要算账等活下来再说!

"沈烬挣开她的手,自己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冲向山脊另一侧,谁都没再说话。

沈烬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段——苏延精准的穴位针刺、她对军械的了解、蜂尾针的淬毒手法...一切都指向某个可怕的结论。

烽燧的轮廓出现在月光下时,沈烬己经听到了背后的马蹄声。

这座方形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悬崖边,下半部分被积雪掩埋。

苏延找到入口处的机关——一块刻着箭头的方砖。

"你先下。

"沈烬横刀而立,"我断后。

"苏延深深看了他一眼,掀开地砖钻了进去。

沈烬最后望了眼追兵,火把的光点己经连成一片红潮。

他刚要跟上苏延,胸口突然一阵剧痛——闭气针的效果开始消退了。

黑暗。

剧痛。

坠落感。

沈烬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衣领。

模糊的视野里,苏延耳垂上的疤痕在火把映照下红得刺眼,像一滴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