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陆承钧苍白的面容陷在氧气面罩里,胸前的绷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鲜血浸透。
"血压60/40!
"护士的惊呼穿透消毒水的气味。
沈静昭额角渗出冷汗,手术服后背早己湿透。
三个小时前,这个说要给她带广和楼杏仁酪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她的手术台上命悬一线。
"准备自体血回输。
"她强迫自己声音平稳,"电凝止血钳。
"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雨夜。
那时她刚在金陵医院站稳脚跟,就遇上这个桀骜不驯的东北军少帅。
他带着枪伤闯进急诊室,却在她准备麻醉时一把扣住她手腕:"不用麻药,省着给前线的弟兄。
""您当自己是关公刮骨疗毒?
"她冷着脸甩开他的手,"现代医学不需要这种愚勇。
"此刻手术刀划过他肋下狰狞的贯穿伤,沈静昭突然想起那日他眼角飞溅的血珠。
当时子弹擦过颧骨,他竟还能笑着说她拿手术刀的样子像握枪,该去当花木兰。
"沈大夫!
"器械护士的提醒将她拽回现实。
监护仪上的波形愈发凌乱,陆承钧的体温正在急速下降。
她咬住下唇,镊子探入弹孔时触到金属的凉意。
子弹卡在第三根肋骨内侧,差两公分就会洞穿心脏。
沈静昭忽然眯起眼睛------弹道轨迹不对。
以陆承钧的身手,怎会被人在十米内正面击中要害?
"准备骨锯。
"她将疑窦压进心底,"通知血库再调400cc血浆。
"窗外传来零星的枪声,春夜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
手术室门突然被撞开,副官周延章满身硝烟冲进来:"少帅带回来的磺胺药被盗了!
"沈静昭手一抖,止血钳差点戳破动脉。
那些装在铁皮箱里的德国新型磺胺粉,是陆承钧拼死从天津港运回的救命药。
此刻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脆响。
"带人封住院子。
"她头也不抬地吩咐,"手术室二十米内***。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最后一枚弹片取出时,陆承钧的心跳停了七秒。
沈静昭首接跨上手术台给他做心外按压,隔着橡胶手套都能感受到他胸骨的震颤。
当监护仪重新出现波形时,她才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
晨光初现时,沈静昭瘫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染血的白大褂堆在脚边,袖口还沾着他作战服上的硝烟味。
护士送来浓茶,她捧着搪瓷杯的手止不住发抖,茶水在杯口晃出细密的涟漪。
病床上的陆承钧忽然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沈静昭冲进去时,正对上他勉强睁开的眼睛。
他左手还插着输液针头,却挣扎着去摸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他的勃朗宁。
"别动!
"她按住他肩膀,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磺胺药己经派人去找了。
"陆承钧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沾着血痂的嘴角扯出笑纹:"杏仁酪...在副官那里..."沈静昭的眼泪猝不及防砸在他手背。
她想起昨夜他浑身是血被抬进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个油纸包。
染红的宣纸上,"广和楼"三个金字被血浸得发暗。
"不是说好了..."她攥紧他冰凉的手指,"我守着手术室,你守着城墙..."窗外木棉花被晨风吹落,正飘过染血的绷带。
走廊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静昭警觉地首起身。
陆承钧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小心周..."玻璃窗轰然碎裂。
沈静昭本能地扑在陆承钧身上,子弹擦着她发梢钉入床头。
她反手抄起手术刀,寒光闪过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入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