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昭握着手术刀的手腕被陆承钧死死按住，刀尖悬在副官咽喉半寸处，凝着一滴殷红的血珠。
"少帅这是何意？
"周延章用袖口擦了擦配枪，月光照亮他镜片后的笑纹，"属下可是来救您的。
"沈静昭的脊背紧贴着陆承钧温热的胸膛，能感觉到他心脏不规律的搏动。
方才扑倒瞬间，他竟用未受伤的右臂垫在她后脑，此刻手肘关节正发出细微的错位声。
"城西货栈..."陆承钧的喘息带着血腥气，"今早你去过那里。
"周延章的笑意僵在嘴角。
沈静昭突然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那是氰化钾特有的气味，今晨丢失的磺胺药箱夹层里就藏着三支密封的毒剂安瓿瓶。
走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周延章突然调转枪口指向窗外："追兵在东南角！
"赶来的卫兵们不疑有他，转身朝错误的方向奔去。
沈静昭趁势将手术刀掷向电闸，病房瞬间陷入黑暗。
混乱中陆承钧滚下病床，扯断的输液管在空中划出银弧。
沈静昭摸到他后背绷带渗出的温热，指尖在黑暗中精准按住出血点。
两人贴着墙根挪动时，她的小腿忽然碰到冷硬的金属------是那个染血的广和楼油纸包。
"砰！
"子弹擦着耳畔飞过，沈静昭抓起铁皮病历夹挡在陆承钧胸前。
金属碰撞的火星照亮周延章扭曲的面容，他左手竟握着本该锁在药房的特制柳叶刀。
"沈大夫可知这是什么？
"刀刃挑开油纸包，杏仁酪碎屑簌簌掉落，露出夹层里染血的胶卷，"你家少帅用三十箱磺胺药换的，可是关东军梦寐以求的辽河防线布防图。
"陆承钧突然暴起，扯过窗帘缠住周延章持枪的手腕。
沈静昭抓起地上的葡萄糖注射液砸向对方眼睛，黏稠的液体模糊了镜片。
混乱中她摸到陆承钧腰间冰冷的金属------那把勃朗宁竟一首藏在他后腰绷带里。
枪响的刹那，沈静昭被陆承钧扑倒在地。
子弹穿透周延章肩胛骨钉入墙壁，震得墙皮簌簌掉落。
血腥味弥漫的病房里，忽然响起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小心！
"陆承钧用身体完全罩住沈静昭。
周延章军装纽扣迸射而出，竟是个微型炸弹。
气浪掀翻病床时，沈静昭瞥见胶卷盒上的数字------0731，正是她办公室保险箱的密码。
浓烟中传来周延章癫狂的笑声："少帅不妨猜猜，此刻城防司令部..."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
沈静昭扶着陆承钧冲出火场时，看见医院后巷停着辆黑色雪佛兰。
穿长衫的男人从车窗递出铁皮药箱，正是昨夜失窃的德国磺胺。
"沈小姐，这是陈老板的见面礼。
"男人食指在箱盖敲出摩斯密码，沈静昭瞳孔骤缩------这是地下党接头的暗号。
药箱夹层里静静躺着半支***，标签日期正是陆承钧上月"巡视奉天"的时间。
晨雾弥漫的码头，汽笛声撕开血色黎明。
沈静昭替陆承钧重新缝合伤口时，发现他肋下旧伤排列成特殊阵列------是摩斯密码的伤痕，拼出来竟是"昭"。
"那年沈阳兵工厂爆炸..."陆承钧忽然握住她发抖的手，"不是意外。
"江风掀起他染血的衬衫，露出腰间青黑的刺青。
沈静昭的镊子当啷落地，那朵木棉花的纹样，与她父亲实验室爆炸现场残留的图纸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