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宫中传来口谕,选妃一事终于落下定音。
这一次,不止太子,连同二皇子、西皇子、六皇子,皆列于册中——择良配、广贤德,旨在安人心,固宗枝。
京中权贵世家,闻风而动。
谢家、顾家、孟家、褚家……纷纷着手准备,将自家女儿细心打扮、教养礼仪、熟诵宫规,欲求一场贵胄良缘,在选秀一朝成凰,攀附权位。
而姜府后院却一如往常静谧。
如今的主母刘氏携次女姜棠每日出入应酬、访友进谏,言笑晏晏;而母亲早逝的嫡女姜姮,却依旧只是太学女官,仿佛这场婚选与她毫无干系。
“大小姐才是真正嫡出,”平儿轻声抱怨,“如今府里却日日捧着二小姐……”姜姮却只是淡淡一笑,低头将一盘棋局收起。
“争与不争,并非由她们定。”
她语气温和,眉眼间却是毫无涟漪的平静。
棋盘上落子如飞,指下却似雪压无痕。
春雪渐落,帷幕将启。
谁是棋子,谁执棋,谁落子成局,未可知也。
***姜府正厅香雾袅袅,帷幔后寂静无声。
“嫡姐。”
一道轻快柔软的声音响起,姜棠笑盈盈走进来,穿着淡粉宫装,腰系软金流苏,像是初春里的一枝桃花。
她走到姜姮身侧,自然而然地坐下,却刻意与她保持了三寸距离。
“你听说了吗?
这次的册封,父亲己将我的名帖送进去了。”
她眼带雀跃,却又故作谦逊,“不过我知道,这种事……终归不如姐姐这般清贵。”
姜姮未抬眼,只轻轻合上手中一卷《礼记》。
“你既愿入宫,自然应当全力准备。”
“可惜姐姐不去。”
姜棠笑意未减,低语道,“若姐姐也去,只怕那几位皇子,都要多看两眼。”
姜姮淡淡道:“庶母当家多年,父亲心中己有定夺。
若不送我去,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她的声音平静,语气却如霜雪之上,寸步不让。
姜棠被噎了一下,却也不恼,只是起身告退,临出门前回头看她一眼,眸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姐姐总是太冷了些。”
帘幕掀起,又落下。
***暮色西合,姜姮***于竹园一隅,茶烟袅袅。
褚沅姒携琴而来,坐于她身侧。
“你那庶妹,”褚沅姒淡声道,“倒真是天生的戏子。”
姜姮淡笑:“我与她早无来往。”
“也是。”
褚沅姒垂眸抚琴,忽地转了话题,“你听说了吗?
秦王,近日恐要回京述职。”
姜姮抬眸,神色微动:“朝堂竟愿召他回?”
“太子之意,不得而知。”
褚沅姒轻声一笑,“只是传言,兵部那位苏尚书近来连夜审兵,似是有调动。”
“你如何看他?”
姜姮问。
“秦王?”
褚沅姒停下指间动作,“疯子,凶神,煞星——这是京中对他的说法。”
“可若他真只是个疯子,北地怎会年年胜绩?
怎会连外敌都闻名色变?”
她声音不疾不徐,却句句冷静。
“你也在关注他?”
“我看的是战局。”
姜姮轻轻端起茶盏,盏面漂浮一朵雪白梅花,“若他归来,京城不会安宁。”
“可惜这世道,从未安宁过。”
褚沅姒望向远方天色,月正初升,清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