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赏花,实则是为京中适龄贵女聚首而设。
酒盏交错,帷幔低垂,香雾缭绕。
碧梧台前,一道曲水蜿蜒而过,春水初融,倒映出层层华服影影绰绰。
厅中坐着数位贵女,衣饰精雅,各怀心思。
京中几家权贵夫人于上首落座,虽皆笑语盈盈,却处处暗藏锋芒。
顾夫人年逾不惑,然妆容细致,眉间描有鸦青远山,举止满是主母威仪:“听说这次选妃,圣上虽未明言,太子之位却早有意属。
若我家瑾昭或者琬兮能与东宫结亲,也算开枝散叶,光耀门楣。”
谢夫人闻言,笑而不语,只举帕掩唇,眼神却扫向坐于稍后之列的贵女们,道:“太子出身贵重,孝悌恭顺,对其生母万贵妃言听计从,但万贵妃可是不好相与……”她话未说完,眼神却意味深长。
褚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到底是宫中女子的命,能否得宠、可否得子,皆非旁人可测。
还不如择个门第尚可、性情中和之人,女儿嫁过去也安生。”
顾夫人却轻哂一声:“若真图安生,何苦将女儿教得这样好?
我看你家婉清,愈发会说话了。”
褚夫人瞥了她一眼,语带笑意:“也不比你家瑾昭琴艺精妙。”
席间低笑声连连,脂粉香气掺着暗潮浮动,众夫人话语中皆是试探、衡量、掂量,不言破却藏机锋。
而在锦帐内侧,十余位贵女或坐或倚,各自成列,衣香鬓影之间,一时间水波不兴,实则暗涛西起。
姜棠今日风姿绰约,甚至压过顾府的两位千金顾瑾昭、顾琬兮。
今日她身着嫩粉流彩云裳,曳地裙角绣着红色丹鸟朝阳,发间珠翠层层,金钗颤动生光。
她言笑晏然,容色生动,颇得宾客目光。
“听说西北又起边事,秦王三月连破敌营,连圣上都赐了金印与玉带。”
姜棠捻着杯沿,话里带笑,眼角含春,“可惜——终究不解风雅,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守边的煞星罢了。”
顾瑾昭笑意浅浅,穿着鹅黄暗花绫罗,身段婀娜,眼中却隐有几分审视:“若是那等样貌、战功的男子在京中,怕是有些人……早就动了心思。”
姜棠抿唇:“瑾昭姐姐莫不是在说你自己?”
顾瑾昭只抬眸一笑,不答。
褚沅姒轻抿一口茶,未置一词。
她身着烟紫与深红相间的暗色裙袍,低调庄重,从容温婉,似不欲与人争锋。
褚婉清为褚沅姒之妹,一袭艳红长裙,妖娆妩媚,我见犹怜。
她裙尾飘扬,风过香动,姿态慵懒地倚在椅上:“可惜秦王还未归京。
若真归了,倒想看看,他到底是几分冷,几分狂。”
谢凝霁坐在她们对面,静静地端茶。
她身穿湖蓝合欢襦裙,眉心点着一点青黛,虽不语,却自有冷意。
她忽然低声道:“秦王驻军之地,昼夜皆马蹄不息,风雪无停。
若真嫁过去,连锦罗都难披全一日。
各位若心向那般人……倒也是勇气可嘉。”
此言一出,众女俱是静默数息。
姜姮坐在角落一隅,却似天地为之让出清境三分。
她一袭玄月清冷白衣,外罩银色纱袍,衣上所绣,乃霜枝玉蕊,几不可辨,远看宛若寒玉入雪,冷光微泠。
发髻简雅,仅簪一支素金嵌白珠玉簪,清贵自守,不饰华丽,却令众目不敢轻攀。
她眉目疏远,眼底却毫无波澜。
如雪峰之月,孤高清冷;目光如霜,不染尘烟。
她缓缓望向院外一枝含雪的梨花,眸中一片冰清玉洁,仿佛不曾听见这厅中喧哗,也不曾将任何人放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