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在经络中嘶吼着退却,像被掐住七寸的毒蛇。
蛊雕伏在十丈外的焦树上,尾蟒焦黑蜷曲,独目却死死盯着盲女覆眼的白绫——那里藏着令凶兽战栗的东西。
“锁魂针。”
苏蝉衣从袖中摸出三寸银针,针尾雕着振翅仙鹤,“沈公子若不想被劫火烧穿神魂,最好别动。”
针尖刺入天灵穴的刹那,沈千劫看见幻象:血月当空,九重棺椁悬浮于渊,每口棺内都锁着与他面容相似的尸体。
棺盖上刻着同一句话——**“劫起于渊,当归于渊。”
**“这是...沈家祭坛?”
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苏蝉衣不答,第二针刺入膻中穴。
这次浮现的是洛璃:少女浸泡在血池中,胸腔被藤蔓填满,颈间骨哨生出细密根须扎入心脏。
“噬魂藤。”
盲女指尖轻颤,“你妹妹己成沈家养蛊的容器,三日之内必死无疑。”
沈千劫扣住她手腕:“你能救?”
“代价你付不起。”
蛊雕突然厉啸。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却被某种污浊之物浸染。
苏蝉衣抽回竹杖疾退,月白裙裾扫过处,焦土绽出嫩芽又迅速枯死。
“噬劫教的黑蝰舟...”她眉心微蹙,“来得比我预料的快。”
九艘骨舟破云而出。
船身以万人颅骨熔铸,桅杆挂着风干的人皮帆。
舟首立着青铜鼎,鼎中幽绿鬼火映出船头人的黑袍——胸前绣着衔尾蛇噬日的图腾。
“渊主有令——”为首者声如金铁相击,“请苏姑娘赴九幽之门!”
沈千劫眯起眼。
黑袍人揭下面具的瞬间,他认出那是三十年前被逐出沈家的叛徒沈无咎。
男人左脸爬满蜈蚣状疤痕,正是当年私闯禁地被渊蚀蛊雕所伤。
“噬劫教护法?”
他舔了舔獠牙,“沈家的狗,换主人倒是快。”
沈无咎抬手结印。
骨舟鼎中鬼火凝成锁链,锁链末端拴着九具血尸——正是前夜死于劫火的赤霄宗长老。
“杀你,用这些残次品足矣。”
血尸扑来的刹那,苏蝉衣的竹杖插入焦土。
一圈碧光荡漾开来,血尸撞上光幕竟化作飞灰。
沈千劫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沈家秘传的“净尘阵”,需嫡系血脉为引。
“锁魂针还剩最后一处。”
盲女背对他,“气海穴。”
沈千劫暴退三丈,劫火在掌心凝成长刀:“你究竟是谁?”
回答他的是破空声。
沈无咎的鬼火锁链洞穿光幕,苏蝉衣肩头绽出血花。
诡异的是,那血落地即凝成冰晶,晶体内有金色符文流转。
“太阴玄血...”沈无咎狂笑,“果然是太昊氏余孽!”
沈千劫在苏蝉衣眼中看到了恐惧。
尽管她蒙着白绫,但肌肉的颤抖骗不了人。
鬼火锁链如毒蛇缠上她脚踝时,她终于掐诀唤出本命法器——一枚生锈的听诊器。
“别碰那东西!”
沈千劫挥刀斩断锁链。
太迟了。
苏蝉衣将听诊器按在自己心口。
刹那天地寂灭。
无数金色丝线从她体内迸射,丝线另一端连着沈千劫的心脏、蛊雕的独目、甚至骨舟上的沈无咎。
沈千劫的劫眼自动开启,他看到此生最震撼的画面:每根丝线都承载着因果,苏蝉衣正在...剪断自己的命线?
“逆命之术...”沈无咎七窍流血,“你竟敢触碰天道禁法!”
听诊器炸裂。
苏蝉衣喷出一口金血,沈千劫的劫火长刀却己斩向骨舟。
这一刀裹挟冥渊黑炎,鬼火如遇天敌般溃散。
沈无咎急退,仍被斩下半片身子——断面处没有内脏,只有蠕动的噬魂藤。
“告诉沈家老狗!”
沈千劫踩碎那半截躯体,“他的命,我亲自去取!”
骨舟仓皇遁走时,苏蝉衣昏倒在他怀中。
她的血是冷的。
山洞里,蛊雕尾蟒卷来枯枝。
沈千劫盯着掌心金血——这是苏蝉衣昏迷前最后吐出的。
血中符文与冥渊黑水的纹路如出一辙,却在触碰劫火时化作蝶群飞散。
“太昊氏...”他摩挲着苏蝉衣腕间烙印。
那是个被剑贯穿的日轮图腾,与沈家古籍记载的“渎神者”印记完全一致。
千年前,太昊氏因擅改凡人命数被灭族,没想到还有遗孤。
“水...”苏蝉衣突然抽搐。
她覆眼的白绫松脱,露出空洞的眼窝——那里本该是眼球的位置,却盛开着两朵冰晶莲。
沈千劫的劫纹骤然发烫。
在冰莲深处,他看见自己:灰瞳,骨角,背后展开的腐翼遮天蔽日。
那是冥渊深处见过的倒影,此刻却借苏蝉衣的眼窝凝视现实。
“容器...”苏蝉衣梦呓般呢喃,“我们都是容器...”蛊雕发出预警啼啸。
沈千劫冲出山洞时,月光正被血雾吞噬。
整片山林在蠕动,树干裂开无数张人嘴,地面伸出缠满符纸的手臂。
“千劫引路,九幽洞开——”西面八方响起诵经声。
血雾中浮现九盏青铜灯,灯芯竟是跳动的婴儿心脏。
每盏灯后站着名黑袍人,他们的影子与树木融合,正将整座山炼成活祭坛。
沈千劫的灰瞳不受控地显现。
他听见冥渊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