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劫纹如活蛇般缠住心脏。
洛璃的指尖离他眉心仅剩三寸,净世炎凝成细针刺向九劫瞳——这本该是绝杀之局,如果她没在最后一瞬收手。
蛊雕的尾蟒洞穿洛璃左肩。
血溅在骨哨上,发出“滋啦”声响,像热油泼雪。
“真可惜。”
洛璃踉跄后退,鲛绡下的唇角却扬起,“哥哥的劫眼...还没看到自己的死气线吧?”
沈千劫单膝跪地喘息。
喉间腥甜翻涌,蛊雕正在吞噬他破损的经脉,这种痛楚比刀剐更甚。
他盯着少女颈间晃动的骨哨,父亲临终时的画面在脑海闪回:沈延川剖开他脊椎时,那枚骨哨就挂在染血的刀柄上。
“沈家派你来送死?”
他哑声冷笑,劫纹蔓至喉结,“还是说,那群老不死终于找到新的祭品...”净世炎陡然暴涨!
火凤化作牢笼罩下,洛璃的银铃结成缚灵阵。
沈千劫瞳孔骤缩——这不是赤霄宗功法,铃铛上分明刻着沈家秘纹。
蛊雕的尾蟒撞上炎壁,瞬间焦黑蜷曲。
“他们要的可不是尸体。”
洛璃抹去肩头血渍,伤口处钻出肉芽疯狂蠕动,“哥哥的劫骨,可是开启冥渊最好的钥匙呢。”
沈千劫突然暴起。
劫眼催动到极致,九枚勾玉熔成血轮。
他看见洛璃周身缠绕千百条死气线,最粗的那根从心脏延伸至虚空,另一端没入...葬骨渊深处?
指尖扣住那根血线。
撕扯的刹那,天地倒悬。
沈千劫坠入黑暗。
这不是他熟悉的葬骨渊。
脚下是镜面般的黑水,倒映着破碎星辰,远处有巨物游弋的阴影。
蛊雕的啼啸变得缥缈,仿佛隔着重纱。
“终于来了。”
苍老声音从西面八方压来。
沈千劫低头,水面下的倒影竟是父亲模样。
那幻影胸口插着龙骨刀,刀身爬满血色菌丝。
“沈家血脉皆是容器。”
倒影张开双臂,菌丝探出水面缠住沈千劫脚踝,“养劫气,饲凶兽,待成熟时剖骨祭渊...你以为沈延川为何拼死保你?”
菌丝刺入血管。
记忆如毒液注入——三百年前,沈家先祖沈无涯跪在冥渊裂缝前。
他身后是十万灾民骸骨,怀中抱着被九幽冥气侵蚀的幼子。
天道降下法旨:以劫体为皿,可镇幽冥百年。
“所以我是新皿?”
沈千劫嗤笑,劫纹在菌丝缠绕下泛着幽光,“可惜,我这人最恨当容器。”
水面突然沸腾。
倒影的面容扭曲成沈家历代先祖,男女老少异口同声:“由不得你!
九重劫体注定...”黑水炸开巨浪。
沈千劫徒手扯断菌丝,污血溅满衣襟。
水下的自己忽然睁开眼,瞳中九枚勾玉逆向旋转。
“聒噪。”
他踏入水中,攥住倒影咽喉。
黑水顺着指缝流淌,每一滴都在尖啸。
原来这就是沈家守护的秘密:所谓冥渊,不过是天道排泄业障的粪坑。
“告诉我,”沈千劫掐碎倒影喉骨,“怎么毁掉这鬼地方?”
无数菌丝将他拖向深渊。
在意识湮灭前,他听见蛊雕的啼啸混着人声:“...焚城...劫火...”洛璃看着阵中呆立的男人。
沈千劫的劫纹己覆盖半张脸,九劫瞳失去焦距,像两潭死水。
这是噬魂阵的功效——将人困在记忆深渊,肉身沦为傀儡。
她抚过颈间骨哨,哨身刻着的“川”字被血浸透。
“叔叔,你赌输了。”
她对着虚空呢喃,“他终究逃不过...”蛊雕突然暴走。
独目迸射血光,尾蟒不顾净世炎灼烧,发疯般撞击炎牢。
洛璃皱眉掐诀,银铃结成锁链捆住凶兽。
这不对劲,噬魂阵该切断宿主与御兽的链接才对。
沈千劫动了。
他抬手握住银铃锁链,净世炎竟顺着手臂蔓延,将皮肤灼出焦痕。
洛璃终于察觉异常:男人的瞳孔不再是血红,而是深渊般的灰。
“你...醒了?”
回答她的是骨骼碎裂声。
沈千劫捏爆银铃,碎片扎入掌心。
净世炎在劫纹上流淌,像给瓷器镀了层金边。
蛊雕的尾蟒缠住他腰腹,腐毒与神炎交融,化作青黑焰衣。
“谢谢。”
他扯开嘴角,露出森白獠牙,“若不是你,我还找不到冥渊入口。”
洛璃疾退,却撞上岩壁。
不知何时,噬魂阵的符文全部逆转,阵眼处的琉璃灯爬满霉斑。
沈千劫踏着火浪走来,所过之处岩壁渗出黑血,仿佛整座葬骨渊都在为他震颤。
“你知道吗?”
他掐住洛璃脖颈,灰瞳映出少女惊恐的脸,“冥渊里有群饿鬼,他们教我...”蛊雕的利爪洞穿少女胸腔。
“怎么用劫火。”
三日后,赤霄宗焦土千里。
守山弟子说,那夜先见流星坠地。
待赶到山门,只见天火如瀑,黑炎所过之处,玉石成灰,活人化为焦尸却仍保持奔逃姿态。
最诡异的是药田——九转还魂草在火中绽放,花蕊里却结出人眼状的毒果。
沈千劫坐在焚天殿废墟上,脚边堆着七具黑袍尸体。
这些都是噬魂阵启动时埋伏的沈家长老,此刻正被蛊雕啄食脑髓。
尾蟒吞下最后一颗金丹时,他胸口的劫纹己蔓延至右臂。
“咳咳...”黑血滴在瓦砾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强行催动冥渊劫火的反噬来了,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毒虫啃噬。
蛊雕发出不满的低吼,独目瞥向东方——那里有更鲜活的血食。
“急什么。”
沈千劫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幽光。
在冥渊深处,那个灰瞳的自己教了他三件事:其一,劫火可焚万物,包括天道枷锁;其二,沈家每代族长继承的龙骨刀,实为冥渊钥匙;其三,洛璃...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蛊雕忽然尖啸示警。
废墟阴影中走出一名盲女。
月白裙裾纤尘不染,赤足踏过焦土,手中竹杖点地时发出空灵脆响。
最诡异的是她周身三丈内,劫火竟自行退避。
“苏蝉衣?”
沈千劫眯起眼。
三日前他在黑市救下的哑女,此刻却口齿清晰:“沈公子,该付诊金了。”
竹杖轻点,他吐出一口瘀血。
蛊雕的尾蟒闪电般刺向少女,却在触及她衣袖的刹那萎顿落地。
沈千劫瞳孔骤缩——这凶物竟在发抖。
“你究竟...”盲女仰起脸,覆眼白绫随风飘动:“我是个大夫,专治不服天命之人。”
远处传来闷雷。
沈千劫突然大笑。
劫火在灰瞳里燃烧,他想起冥渊黑水中那个倒影的预言。
这场焚天之火,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