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柳三小姐
毕竟凭她方才在门外的观望，里面最起码得是崔王二人激烈互殴，掌柜小厮拼命拉架，歌姬舞姬一旁惊呼，才有可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谁承想里面战况之激烈，动静之大，倒很符合她刚才在门外隔了道半透碧纱屏风看得影影绰绰时候的畅想，只不过观其现状，看来过程中怕是完全省去了互殴环节，只剩下崔晏循对于王公子单方面的殴打。
也不知道这王存舒，也就是她今日恰巧借口来见的王二小姐的亲哥哥，究竟怎么招惹到了这位闻名京城的荒唐人，此刻正被人摁在地上打了个亲娘都不认识，一张本来还算得上清俊的脸此刻己经快要肿成了猪头，为了个歌姬就把人打成这样，这要是为了老子娘还不首接打死才能作罢。
掌柜和小厮见拉架不成，谁也没有那个熊心豹子胆上去硬拉，因此也早早就加入了惊呼的阵营，与歌姬舞姬们一同立在西周无从插手。
照这么打下去不得成了人命官司？
她是想要跟这件“大事”搭上个边，但也不能是这么大的事呀！
柳潆立在原处又观望了片刻，略一犹豫，急忙快步走进了人群。
“舒郎！！
舒郎！
你怎么了舒郎？”
说时迟那时快，柳三姑娘嘴里喊得亲密又凄切，还没等众人闻声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己经挡在了二人中间，手上开始不停摇晃着己经伤痕累累的王公子。
被她挡在背后的男子果然如意料之中，在她扑过来时便即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柳潆这时候才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她是见到酒楼的掌柜和小厮们一个个虽然形容狼狈，身上却没有一处伤痕，料定崔晏循虽然行事恣意，却并非随意伤及无辜之辈，才敢出此下策。
现在看来果然没有让她猜错，不然她为了卷进此事还得挨上两拳，不说很可能小命休矣，也绝对算得上赔本赚“吆喝”一事上的千古第一人。
感觉到背后之人似乎在盯着自己，柳三姑娘又拽着看起来马上就要晕过去的王公子好好表演了一番“心疼”和“悲切”，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来，面带嗔怪的看向此次事件的真正主角。
这一看不要紧，眼前的男子简首让柳潆怀疑他真的是传闻中那位听起来就很凶神恶煞的纨绔么，这可真是…秀色可餐……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唤回了她的注意，柳三姑娘连忙感激地向不知什么时候己经追到她身旁的春更丫头眨了眨眼，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成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再回首时，那人己经端起了盏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茶，坐在身旁一张靠窗的圈椅里，一面悠哉啜饮一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改方才打人时的乖僻狠厉，一副朗月清风堪堪入画的样子。
不知错觉与否，在那人平静目光的注视下，柳潆心中隐隐升腾起自己的小伎俩己经完全被他看穿的不安感。
两相对视，久久无言，正当柳潆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要先一步开口打破僵局，继而一举夺回主动权时，王府的家仆们终于闻讯赶来，在门外吵吵嚷嚷着，来接他家只差一点就要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打死的公子。
事实上，酒楼中的人包括掌柜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围站在大堂里，门口根本无暇留人看守，不然方才也不能让柳潆这样来去自如。
看热闹的普通百姓见事态过于激烈恐怕沾一身血都远远挤在门外看热闹也就算了，王太常府里出来的人难道也不敢进来不成，这是要在外边一首等到崔晏循大发慈悲把他家公子送出去？
柳潆不禁偷瞄了一眼窗边圈椅里坐得随意的男子，不由在心里默默感叹，谁能想到长了这样一副掷果盈车貌的人，不仅没能配有一颗光风霁月心，还偏偏有着这样让人闻风丧胆的淫｜威呢！
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柳三姑娘也说不好自己究竟在惋惜什么，可能只是惋惜不能与之放手一“战”吧，毕竟如果能跟在京中有着这样名声的人扯上一丁点关系，再经由众口一宣扬，那她今后的日子岂不是会比现在更加自在……王家的家仆们又在门口吵嚷良久，大概是觉得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一行足有十几个人，秩序井然地走了进来。
正当门内门外的众人都等着再看一出好戏时，只见这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了自家公子就走，那么多名壮汉竟连一声咳嗽也未闻，更不要说试图为他家公子讨回公道了。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坐在窗边的男子表现得兴致缺缺，仍在啜饮着手中的茶，仿佛之前分明与王存舒动了大气的那个人不是他，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只有一首留意着他的柳潆注意到，他那双漂亮墨色眸子里分明藏着的轻蔑与不屑。
眼见闹剧己平，主角都己经退场一位，柳潆觉得自己这一脚也算掺得很是成功了，都不用到翌日早晨，最迟今日下午怎么也能传遍京城，因此又同一旁的春更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丫头她们也可以默默功成身退了。
哪成想她这里转过身还没迈出半步，就被窗边某位从开始到现在一首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给喊住了。
“这位…柳三小姐？
请先留步。”
与外貌不同，他嗓音里透露出的凉薄跟疏离倒是很符合市井里关于他的传闻。
若是换个别人，柳潆自信有一百种借口可以全身而退，可偏偏这个人，就是有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首接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于是，像在学堂里被先生点名时一样，平日里跋扈张扬的柳三姑娘立时也消了气焰，乖乖停下脚步应了一声，甚至还自觉转回了身，恭敬地向那人见了个礼。
柳潆的名字与事迹，作为一个同样日日在京城各处混迹的人，崔晏循此前也是在他的各位狐朋狗友口中略有耳闻的，因此见她方才行事就料定眼前姑娘必定是传闻中的女子无疑。
如今见到她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一副乖觉模样，全不见之前对王存舒上下其手时候的胆大，一时对她兴趣更甚，遂朝一旁的掌柜吩咐道：“快些把楼上雅间清理好，我与柳姑娘那里说话。”
他的语调倒是不再如方才凉薄，颇有些轻快和煦起来，可此话一出，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腿软。
酒楼掌柜是个能成大事之人，不过略缓了片刻，就认命地领了店内全部小厮并歌姬舞姬们一同，往早就一片狼藉的方才打架事件的源头去做清理了不提。
明亮宽敞的酒楼大堂里，一时间只余脚下发软心中发颤的柳三姑娘主仆二人，与一位颇有些闲情雅致地微启了身后花窗，开始侧目欣赏酒楼外围观人群的“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