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看了看老头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醉醺醺的人,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天哪,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中年男人扶着墙环顾了一下院内,章左正在那看鸡啄食,防止狗把鸡食也吃下去,他口齿不清地喊道:“喂,章左,你站那...呃...呃看什么呢?
进屋去给我泡杯茶。”
章左没应声,老太婆开口了:“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你是嫌活得长了?
天天这样喝,迟早有一天,章婉连你这个爹都没有了。”
老太婆越说越气。
男人火气也上来了,他吼道:“你别管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接着就是一阵咳嗽,紧接着男人开始呕吐,首吐到眼泪鼻涕首流,胃部开始痉挛。
男人吐了口嘴里的粘液,章左终于动了,他走到厨房里用碗盛了几口井水,走到男人跟前递给他,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碗,男人没拿稳,碗里的水洒了一半。
他漱了漱口,仰头把剩下的水喝了下去,此时男人的酒意己消退许多,他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仅到他肩膀的章左,咧着嘴笑着说:“听说你这次又考了第一,不错不错,得保持住啊。”
老妇人听到二人的交谈,插嘴道:“哼,考得再好又怎么样,终归不是我们家的人。”
男人听到老妇人的话,表情有些不自然,想说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
男人接着说:“你去玩吧,这不是你该干的活。”
男人看着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只是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做起手中的活。
章左点点头,起身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男人走到屋前的台阶处坐下,掏出烟点了一根,猛抽一口,他对正蹲在水井边的老妇人说:“以后别让他干这种活了,他生来就不是干这个的。”
老妇人不屑地嘟哝着:“你整天倒是轻松,月月钱不剩,那你来替这小崽子干吧!”
男人此刻来了火气:“我再说一遍,别叫他小崽子,他是我儿子。”
老妇人声音小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道:“是你的什么儿子,我看是给别人养儿子。”
男人把还剩一大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随后快步走出大门,狠狠地把门摔上。
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章左伸手桌上小台灯的开关,但灯没亮,他拿起灯用手拍了拍底座,又关上开关重新打开,这次灯泡终于亮了起来,一道白色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半眯着,他将灯放回原处,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矮凳子上的背包,凳子缺了一条腿,墙壁给了它一个支撑。
这时他头顶上的钨丝灯泡开始刺啦作响,然后灭掉了,章左叹了口气,“幸好原本就没多亮。”
他心想。
书包很轻,里面放着两本书,他把它们一起拿了出来,上面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五年级数学下,他打开看了看明天要讲的内容,随后往后翻了几页,翻到课后习题,拿起夹在书里的一张发黄的旧纸演算起来,没几分钟他便合上了书本,这种内容对他来说太简单了。
剩下的一本书才是他真正想看的,这是一本感冒防治手册,是他找华语借来的,华语的妈妈在镇里的书店上班,他请华语有时间悄悄给她带来一本,华语只是一个西年级的小学生,哪里懂得疾病之类的书籍,她见这本书上写着“感冒”两字,悄悄地把书塞到了书包里,他俩放学走在路上时,她把书交给了他。
章左向来对疾病感兴趣,他不明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怎么能让一个健康的人失去活力甚至生命呢?
村东头有个老中医,村里人喊他老刘头,他有空就跑到老刘头那里去看他给病人扎针,配药,他喜欢在旁边看着,等老刘头闲下来了他就问他各种药是用来干什么的。
老刘头也喜欢这个孩子,他自己是个单身老汉,在村子里给人看病拿药过了大半辈子,周围也没个孩子,孩子们是不愿来这种地方的,他们巴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
能有个愿意围着他转的孩子他自然是乐意的,对于章左的问题,老刘头也不是有问必答,他充其量只是个乡下的土医生,治个发烧感冒还算是绰绰有余,再大点的病老刘头就摆摆手道:“我这治不了,你们去县城吧。”
因此对于他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总是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老方子上就是这样写的。”
每到这种时候,章左便点点头,不再追问,其实他心里清楚,老刘头对这方面不太懂。
章左认真地读着目录,从症状到治疗再到预防,他字无遗漏地看完,接着翻到正文部分开始读起来,很多专业知识对于他这个五年级的学生更是一个门外汉来说显得晦涩难懂,他也不着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地多吸收一些知识。
他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嘎吱作响,他活动一下酸软的身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时间己经不早了。
他拿起放在窗台上的茶缸,跑到压井边舀了一杯水,快速洗漱后回到屋内。
他关上门,借着台灯的光脱掉衣服并把门闩插上,紧接着关上灯,睡到自己的小床上。
他的床没有床腿,床的前后是两堆砖块,一个简易的木板搭在上面,床的位置紧挨着两堵墙,在一个角落里,另外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破旧的衣柜,衣服虽然不多,但都被叠放地整整齐齐。
除去这些东西,屋里再也没有别的了,此时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挂钟走动的声音以及一束从小窗子外射进来的惨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