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天窗漏下的月光漂白了她半边身子,另半边浸在靛蓝染缸的幽光里。
指尖的银针正勾着孔雀翎眼的最后一缕金线,忽然有滚烫的液体溅上手背——不是染料,是血。
"阿香婆!
"叶雨摔了绣绷。
七十岁的老绣娘蜷在苎麻堆里,十根手指像被野狗啃过的藕节,溃烂的皮肉间渗出黄水。
染缸旁打翻的陶罐里,本应装着艾草灰的瓷瓶,此刻正散发着刺鼻的硝酸味。
"雨丫头......"阿香婆的银镯卡在肿胀的腕间,"今早新来的学徒小翠,往茜草汁里添了东西......"暴雨在子夜时分突袭。
叶雨背着阿香婆往山下诊所跑,老人溃烂的手指垂在她胸前,随颠簸在麻布衣上划出血痕。
闪电劈开山道时,她瞥见山神庙飞檐下闪过红光——那尊缺了胳膊的送子娘娘像眼里,竟嵌着枚针孔摄像头。
"周慕白,你们周家是要吃人连骨头都不吐吗!
"叶雨对着手机嘶吼,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角。
视频那头,香港半山别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花,周慕白解领带的动作凝在半空,喉结上的痣随着吞咽颤动:"商标案有转机,你送我的那对袖扣......"惊雷炸响,叶雨突然噤声。
三个月前她将春桃血帕纹样绣上袖扣暗纹时,周慕白曾抚着那对黑曜石说:"这里能藏下一整个江湖。
"诊所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
叶雨用牙齿撕开纱布,阿香婆的***突然变调:"雨丫头快看!
"染血的纱布上,溃烂处渗出的黏液竟在纤维间析出金色丝线——与春桃血帕上消失的苗文如出一辙。
暴雨在黎明前化作细雨。
叶雨举着手机支架冲进染坊,镜头扫过院中九口陶缸:"老铁们看好了,这才是千年苗染的真功夫!
"她舀起一瓢发酵的蓝靛泥,酸腐气息瞬间涨满首播间。
弹幕突然疯狂刷屏,镜头里出现个浑身湿透的身影——周慕白徒手扳倒被风雨掀翻的晾架,后背抵着倾倒的木桩,西装裂帛声与他的闷哼同时响起。
特写镜头本能地对准那道狰狞旧疤,那是七年前大火留给他的勋章。
叶雨握针的手忽然发抖,当年这男人冲进火场抢出血帕时,后腰烧伤面积达30%,此刻弹幕却在狂欢:"总裁纹身好野!
""疤痕好像龙纹!
""这不是纹身。
"叶雨突然扯开周慕白的衬衫,疤痕旁褪色的祥云刺绣露出来,"这是我妈的救命钱。
"她翻转袖扣,黑曜石背面藏着的微型胶卷噗地落进染缸,泡发的胶片上显露出周慕云伪造的商标注册书,签署日期竟比春桃绣帕的存在晚了整整二十年。
染缸突然沸腾。
茜草汁液在雨中疯狂翻滚,春桃的血帕在猩红漩涡中浮沉,帕角的苗文咒语化作金箔,贴上周慕白还在渗血的脊梁。
五万观众目睹了这场血色洗礼,首到叶雨抹了把脸,在满屏礼物特效中轻笑:"明天开拍《非遗守护者》第三集,主题是——怎么用绣花针扎破资本泡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