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同意
跟当年一样,婆婆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的新被套也晾到院中。
李玉树看着那个被套,有些嫌弃:粗布黑底,被面接一块彩色花开富贵,十分老土。
也就她婆婆没见过好东西,还压在箱底当宝贝一样。
而她有幸见过比这更好的东西,还有比黎时全更好的人。
重新活一次,这些她统统都不要了。
家里上上下下,该擦该洗的地方,都弄了一遍,包括她房间的门帘,也拆下来洗了。
下午的时候,公公亲自点香,把祖先的天地祭案的香炉都插上香,这是逢年过节才会做的事,今天是黎时全回来的日子,也无比隆重。
杀了一只鸡,洗了一条老腊肉,还做了一锅豆腐,忙碌得跟过年一样。
光是磨豆子,推那个沉重的石磨就用了她半天的功夫,费时又费力。
刚做好一大桌吃的,三个嫁到隔壁村的妹妹像是约好了,带着各自的儿女丈夫,前后脚就进了门。
家里一下子就闹哄哄的。
李玉树张罗完大的,张罗小的,忙得脚不沾地。
天擦黑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身姿挺拔,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背着一个很大的绿色军用包。
“呀,我哥回来了,孩子们,快来,叫舅舅。”
黎大妹看到黎时全,很激动,连忙把几个孩子拉上,欢迎这个入伍十年才归家的人。
“舅舅。”
孩子们都很乖巧,怯生生上前围住他,仰着头,小心打量这个大舅舅。
“好,都乖。”
黎时全放下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包糖果,给他们分了。
小孩得了糖果,兴高采烈地拿着,拥去里屋和外公一起瓜分。
“时全回来了。”
张英从里屋地迎出来,喜笑颜开,笑得脸色全是褶子。
“妈,我回来了。”
黎时全咧嘴憨笑,相隔十年,见到自己母亲,他的心情也很激动,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左右打量。
“先拿东西进屋。”
张英领着自己儿子把背包拿进屋。
李玉树正在整理床铺,两母子进来,她也没理,自顾整理好,招呼都没打就想出去忙活别的事,被婆婆拉住。
“树,你来来,这是时全,就是你丈夫了。
时全,这是玉树,爸妈给你找的媳妇。”
“媳妇?”
黎时全怔愣的模样和之前如出一辙,气愤的话也说得一字不差,“你们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自作主张给我找媳妇呢?”
他把手中的背包,往桌上重重一放,原本满是欢喜的脸,立刻乌云密布。
“妈,你们先聊着,我去里屋帮忙。”
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李玉树上一次己经听过了,不想再听一次,于是主动离开房间。
才迈脚出去,身后传来的话,她依旧听得清晰。
“什么,都接过来10年了!
你们也不写信跟我说一声。”
“嚷嚷什么,这是喜事。
你看看你现在多少岁了,32了,好姑娘哪个不是早早就嫁了人。
爸妈这是怕你回来找不到好的,提前给你找好。”
“32岁怎么了,我有自己想娶的人,我的人生大事,自己可以安排,不用你们操这个心。”
“说什么胡话,我们村子,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玉树是你媳妇。
别的你就不用想了,明天你岳母都要过来,商量你们办喜酒的事。”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不同意!
我坚决不同意!”
……晚饭的时候,因为人太多,分开大小两桌人,李玉树是最忙的一个。
她被安排坐在黎时全身旁,但时不时要起来给两桌掐青菜,往热锅里添豆腐。
三妹家还有个一两岁的孩子,要帮忙喂饭。
所以她简单对付几口,就起身各种忙活收拾去了。
黎时全坐在位子上,全程黑着一张脸吃饭,一句话不说。
一桌人相互对看了几眼,大概都猜出来怎么回事。
“嫂子很能干,勤快这方面没话说,还得是爸妈会挑媳妇。”
黎大妹见气氛不好,连忙开口打圆场。
“是啊,望眼五里八乡,就找不出第二个像嫂子这么贤惠,任劳任怨的媳妇来。”
黎二妹也跟着说李玉树的好话。
“可不是嘛!”
黎二妹的丈夫在一边,酸酸地回了一句。
咳咳!
黎大妹的丈夫假装咳了一声,提醒二妹夫别说错话了,回去又要吵架。
黎时全放下筷子,“这门亲事不算数,喜酒也不会办。
我明天还要去一矿报道,就不跟你们多聊了。”
他出去十年,回来就多了个媳妇,换谁都接受不了,何况他己经有想娶的人了。
说完他站起身,准备回屋。
“你给我坐下!”
黎二保暴喝一声,把旁桌吵嚷的小孩们吓得鸦雀无声。
李玉树正在给三妹的孩子喂饭,抬头看一眼,然后拿起碗,抱着孩子到里屋去了。
这是他们的家事,她不管。
娶她?
这辈子黎时全他配吗?
哼!
“人都接过来十年了,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
丧良心不?
亏你还当了十年兵,竟也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
明天先去把证领了,喜酒必须办,还要办得盛大,给人十年的辛劳一个交代。
之后你爱上哪报到上哪报到。”
“你们不可理喻,接人上家里来,十年也没给我去信说,回来就让我娶人家,什么年代了,还盲婚哑嫁的?”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应该往哪里写信?”
“这些年要不是玉树,你爸妈还能好好站在你跟前呢?”
“是啊,爸腿伤着,妈的腰也一首疼,都下不了地。
我们几个又各自有孩子要照顾,还得管婆家的地里活,都顾不上,全指望嫂子一个人。”
“忘恩负义的不孝子!
我们只认玉树这个媳妇,你要敢说不,就滚出去,黎家没有你这个儿子!”
“不认就不认!”
黎时全踹了凳子一脚,气呼呼回了自己屋。
“爸别生气,我去说说。”
大妹的丈夫站起来,也跟着去了黎时全的屋。
没多久就出来了,摇摇头坐下,喝了一口闷酒。
“我去看看。”
一家子除了黎二保和李玉树,轮番上阵,挨个进屋劝了一番,最后也没一个人能劝成。
一场接风宴,就这样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