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雨藏锋
男子掌心的狼头烙印烙在她颈侧，突厥奴隶特有的羊脂膏气息混着血腥，让她想起三年前西市刑场上蒸腾的血雾。
"姑娘的鲛绡衣，用的是岭南道贡品。
"他鎏金瞳孔在黑暗中忽明忽灭，指尖勾起她腰间蹀躞带断裂的玉扣，"这般奢靡，倒像是..."话音未落，暗渠尽头忽传来火把爆裂的噼啪声，映出渠壁上前朝流民刻的谶语：荧惑守心，紫微易主。
明璃反手握住他持刃的腕骨，指腹按在尺关穴处的陈年箭疤："殿下这契丹倒刺箭的伤痕，倒是与家父书房那支狼牙箭颇为投契。
"她感觉到对方脉搏骤然加速，如同去年在骊山围场惊了的赤兔马。
男子突然低笑，震得伤口黑血汩汩："柳承恩竟将这等要物示于闺阁？
"他残缺的玉佩擦过她锁骨，云雷纹的沟壑里还沾着凝霜的血珠，"还是说...御史大人早料到会有今夜？
"渠外金吾卫的獒犬发出呜咽，明璃趁机将金簪抵住他颈侧动脉。
簪头嵌的瑟瑟石映出他耳垂的珊瑚珠——那分明是波斯贡品，三日前才随回鹘使团进献大明宫。
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案上的密报：九皇子母族与西域三十六国暗通款曲。
"这见风愁的配方，需取天山冰蟾辅以楼兰尸香。
"她指尖划过他心口蛛网状的青斑，"能得此毒者，非河西节度使帐下莫属。
"话音方落，男子突然暴起，带着她撞进暗渠支流的蓄水池。
腐臭的积水淹没口鼻时，明璃腕间跳脱的荧光突然大盛。
男子耳后黥印遇水显现出完整的莲华纹——这正是《西域志异》中记载的吐蕃死士标记。
她挣扎间咬破他颈侧，腥甜中竟尝到龟兹秘药"醉生梦死"的苦杏味。
"喀嚓"蓄水池闸门突被巨力破开，月光如银浆倾泻而入。
男子就势将她压在青苔遍布的闸轮上，玄色衣襟散开处，心口赫然烙着大明宫匠作监的火焰纹。
明璃瞳孔骤缩——这印记她曾在父亲密室的人皮密函上见过，旁注小楷写着"贞元敢死营"。
"柳娘子好眼力。
"他染血的拇指摩挲她下颚，将半枚青铜虎符塞入她怀中，"三日后平康坊醉仙楼，用这个换你柳府七十二口性命。
"虎符阴刻的"河西"二字下，隐约可见被刮去的"安西"残迹。
远处传来羽林卫的呼喝："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逆贼！
"明璃望着他渐次妖异的鎏金瞳孔，突然扯断珍珠腰链。
南海明珠滚落污水的声音里，她将染血的唇印上他耳际："殿下可知这珠链的砗磲扣里，藏着监察御史的密奏？
"男子身形微滞的刹那，明璃金簪己挑开他腰间革囊。
羊皮卷轴坠入水中的瞬间，渠顶突然炸开数朵赤焰弹——这是朔方军求援的信号。
借着一闪而逝的红光，她看清卷轴上未干的墨迹：永贞元年正月十六，丑时三刻，龙首原。
"原来九殿下要烧的不是大明宫。
"她捻着卷轴边缘的磷粉轻笑，"是圣人的粮草库啊。
"话音未落，男子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唇狠狠压上她的。
腥甜中混着石脂水的刺鼻，明璃腕间跳脱突然灼如烙铁。
暗渠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男子鎏金瞳孔己转为血红："柳娘子不妨猜猜，这蓄水池连着哪座亲王府的地宫？
"他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出残缺的舆图纹路，"令尊三年前在范阳..."轰隆！
突如其来的爆炸震落渠顶砖石，男子猛地将她推入突然显现的密道。
明璃最后瞥见他被烈焰吞没的衣角，蟠龙纹在火光中宛如浴血的修罗。
密道石门闭合的瞬间，半块染血的玉佩滑入她袖袋，云雷纹的缺口处，粘着一小片西域苜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