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淬鸾镜
昨夜暗渠带回的苜蓿叶浸在琉璃盏中,竟将羊乳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这分明是兵部严防的西域腐草毒。
"小娘子,淑妃娘娘赐的凤髓膏..."阿芜捧着鎏金食盒的手在发抖,盒盖上雕的鸾鸟眼睛竟流下血泪。
明璃用银簪挑起些许膏体,看着簪头镶嵌的瑟瑟石泛起靛蓝光晕:"去取父亲书房那套龟兹琉璃盏来。
"菱花镜忽然蒙上雾气,映出她颈侧未愈的咬痕。
昨夜那人的鎏金瞳孔在记忆里灼烧,与镜中倒影重叠的刹那,铜镜背面突然显出***:"未时三刻,永崇坊观星台。
""阿芜,更衣。
"明璃扯断珍珠腰链,南海明珠滚落在青砖地上,露出砗磲扣里蜷缩的密信。
父亲的字迹被血迹晕染:"见虎符如见为父,今日申时前务必..."后面的字被腐草毒液蚀成空洞。
永崇坊的夹缬铺飘出骨咄禄香,明璃踩着胡商驼队遗落的葡萄藤纹毯登上观星台。
铜铸的浑天仪积着薄雪,二十八宿的方位竟被调成贞元西年冬至的星图——那日恰是九皇子生母暴毙之时。
"柳娘子好胆识。
"玄色大氅从黄道十二宫阴影里浮出,李玄昭耳垂的珊瑚珠渗着血丝。
他指尖把玩着半枚青铜虎符,残缺处露出被刮去的"安西"二字:"御史大夫竟舍得用女儿作饵?
"明璃将琉璃盏中的腐草毒泼向浑天仪,液体接触铜器的瞬间腾起紫烟:"殿下可知这毒要经七道驼队转运?
"她拾起被腐蚀的铜片,露出底层鎏金的龟兹文字:"自疏勒至长安,唯有朔方军的粮道..."话音未落,李玄昭突然掐住她咽喉按向危栏。
三百尺高空的风卷起他们交缠的衣袂,明璃看见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发间玉簪正缓缓渗出靛蓝毒液。
"三日前范阳进奏院的走水,烧死了十七个解库伙计。
"他指尖抚过她锁骨处的咬痕,"偏巧柳府的马车辰时三刻停在东墙外。
"明璃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腐草毒的血喷向他眼睫。
李玄昭闪避的刹那,她袖中金丝软剑己挑开他腰间革囊,羊皮卷轴坠落的瞬间,浑天仪突然发出机关转动的轰鸣。
"小心!
"李玄昭旋身将她扑倒时,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鬓发钉入木柱。
明璃嗅到他衣襟散出的石脂水气味,混着心口未愈的箭毒,竟催生出曼陀罗般的迷香。
观星台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布满铜镜的密室。
无数镜面映出李玄昭妖异的鎏金瞳孔,明璃腕间跳脱的荧光在镜阵里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光斑。
她忽然看清镜中倒影——他背后的《西域舆图》刺青,竟与父亲密室的人皮地图完全重合。
"这是武德年间的镇魂镜宫。
"李玄昭染血的手指划过铜镜接缝,"每面镜子后都封着个冤魂。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的火焰纹在镜光中宛如活物:"柳娘子可识得贞元敢死营的往生印?
"明璃抚上那狰狞的烙印,指尖触到皮下蠕动的硬物——竟是半枚玉珏!
她突然想起昨夜暗渠的蓄水池,闸轮上刻着的"天宝十五载"字样,与父亲收藏的杨贵妃遗物香囊上的铭文如出一辙。
密室突然剧烈震颤,镜面接连爆裂。
李玄昭将虎符塞入她怀中,鎏金瞳孔己转为赤红:"告诉柳承恩,他藏在龙首渠的东西..."话音被破顶而入的羽林卫截断,漫天箭雨中,明璃看见他背后展开的《西域舆图》刺青上,龟兹国的位置正渗出新鲜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