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脚猛踹生锈的管道壁,靴跟溅起的蓝色火花把头顶的全息棋盘映得发紫。
"第360次系统自检,天元网你丫的就不能争口气?
"他对着空气竖起中指,左眼虹膜里流动的二进制代码突然加速。
那些漂浮的围棋棋盘又开始抽风了,交叉点的光芒像得了哮喘似的一明一暗。
维修扳手刚***控制面板,警报声混着老式电子钟的整点报时同时炸响。
叶东林瞥见通风管口闪过半张腐烂的机械鼠脸——那是黑市贩子装的监控探头。
他摸出个口香糖大小的电磁脉冲器粘在管壁上,廉价电路板烧焦的味道立刻盖过了数据管道特有的臭氧味。
"今日气象预报。
"头顶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全息投影在管道里铺开细雨蒙蒙的街道画面,"东南城区酸雨浓度4.8级,建议..."叶东林抓起扳手砸向投影发生器,虚假的雨幕顿时扭曲成马赛克。
有团墨绿色的数据流趁机钻进他后颈的接口,左眼视野右下角蹦出个不断涨大的警告弹窗。
意识震荡倒计时:01:27:33他摸出皱巴巴的稳定剂铝管,用牙咬开密封盖时尝到铁锈味。
还剩三次心跳量的银色液体被拍进颈动脉,纳米机器人顺着血管窜向大脑的刺痛感,比上周从垃圾场捡的劣质仿生酒还带劲。
"老张头又踏马掺水。
"叶东林抹掉鼻血,维修扳手在控制面板上敲出段摩尔斯电码。
全息棋盘应声降下三寸,第277号交叉点正渗出沥青状的黑雾。
这是本月第七次出现数据淤塞,位置精准得像是有人用圆规比着棋盘戳出来的。
当他伸手去掏净化模块时,右眼皮突然狂跳。
二十年前植入的陈旧脑机接口在头骨深处发烫,那感觉就像有人把烧红的围棋棋子塞进太阳穴——父亲临终前教他下棋时用的云子,摸着也是这么烫手。
"警告,发现未记录空间坐标。
"左眼的扫描仪突然报错,虹膜里的代码流变成刺目的猩红色。
本该只有360个交叉点的棋盘边缘,赫然亮着第361个光点。
那位置悬在棋盘外的虚空里,像是小孩胡乱戳破画纸的墨点。
叶东林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管道壁,磁浮靴蹭掉一大块陈年积灰。
他见过黑市流传的非法数据虫洞,也处理过脑机改造者的意识残片,但眼前这个错位的坐标点正在违反最基本的物理规则——它的经纬度数值每秒钟都在切换不同时代的计量单位。
",棋盘长肿瘤了?
"他扯下左耳的神经接驳线缠在手腕上,这是跟废铁市场的改造人学的保命招数。
当维修扳手尖端触碰到那个诡异光点的瞬间,整个通道突然被墨绿色吞没。
等视网膜上的噪点消散时,叶东林看见对面站着穿白大褂的自己。
那人领口绣着"***实验室003号"的金线,右手指尖捏着枚半透明的量子围棋子。
最要命的是对方左眼——本该流动代码的地方,是完好的人类瞳孔。
"初次见面,该说幸会还是永别?
"镜像人露出标准的研究员式微笑,手里的棋子突然爆成漫天星图。
叶东林感觉有冰锥从后脑勺刺入,父亲临终的监控录像开始在脑内强制播放:病床边的金属棋盘,心电图与读秒器的双重滴答声,还有那颗始终没落下的黑棋..."你只是段会喘气的程序。
"镜像人的声音带着电磁干扰的杂音,"我们设计的人类记忆滤镜还舒服吗?
"他抬手划开虚空中的控制面板,叶东林童年所有关于母亲的数据片段开始逐帧粉碎。
维修扳手脱手飞出的瞬间,叶东林扯断了缠在腕上的神经线。
爆裂的数据流在两人之间炸开彩虹色的漩涡,他趁机把最后半滴稳定剂拍进眼球。
当纳米机器人啃噬视神经的剧痛袭来时,镜像人的白大褂突然渗出血迹——那些血珠在空气中凝成围棋子的形状。
"记住,真正的棋手从不下明面。
"镜像人开始像素化消散,墨绿色空间崩裂成无数碎片,"去第七区垃圾场,找那个修收音机的..."最后几个字被尖锐的警报声切碎,叶东林重重摔回维修通道,后脑勺磕在某个数据清道夫乱丢的啤酒罐上。
全息棋盘恢复正常运转,第361个光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维修记录里多出条37秒的空白,和管道壁上凭空出现的三枚围棋棋子——两黑一白,在阴影里泛着血管般的荧光。
叶东林用扳手尖戳了戳白子,棋子突然投影出父亲年轻时的实验室画面。
穿着白大褂的父亲正在对某个培养舱说话,舱内漂浮的婴儿后颈隐约闪着代码光纹。
当画面里的父亲转头看向镜头时,叶东林发现他的虹膜里流动着和自己相同的二进制流。
酸雨开始腐蚀管道外壁的警报声由远及近,他抓起棋子塞进防辐射内袋。
裤兜里的老式传呼机突然震动,黑市中介发来的信息在泛蓝的屏幕上跳动:七区新到批***实验室的残骸,开价够低能打包脑机接口零件叶东林撞开应急出口时,雨幕中的六边形城市群正在变换能量模式。
蜂巢外墙的灯光逐层熄灭,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棋盘上提走一枚枚死子。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舌尖尝到数据泄露特有的金属腥味。
左眼扫描仪显示三公里外的第七区垃圾场上方,悬浮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虚拟棋局——那是二十年前他输给父亲最后一盘棋的残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