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 章 堵车时的豁达抉择
倒车灯刺破薄霭，光斑里浮着犹豫的尘埃——我们该循旧途折返，还是碾过碎石绕行？
爷爷的中山装纽扣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他拍了下大腿，皱纹里抖落出五十年前的爽朗：“既来之则安之！
去青冈山住一晚，我请大家吃红烧肉！”
这句话像极了当年在生产队派工时的开场白，连语气里的顿挫都分毫不差。
我兴奋得首拍手，动漫展门票在口袋里沙沙作响。
妈妈却盯着我彩绘美甲皱眉：“26岁了还这么疯……”话未说完，爸爸的手指己轻轻按住她手背，按下催婚暂停键。
“老张头，当年那条山路……？”
爷爷叩了叩拐杖。
““早铺柏油路了，”老张头瞥了眼电动车，“就是你这铁壳子爬坡得费点劲。
爷爷朗声大笑：‘“能通车就行，当年穿草鞋都翻山越岭，还怕推车？。
老张头彻底无语的看着爷爷，“行，不行你们就推着走。”
果然如老张头所说，两个陡坡靠合力，其他倒没什么意外。
夕阳西下，我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青冈村，爷爷当年下乡的地方。
民宿藏在竹林深处，是当年的公社改，隐隐有当年的风范，平房白墙黑瓦，公社旧址的标语被雨水洇成淡红，空调外机悬在飞檐下，最惹眼的是山墙绘着夸张的2025年最热的哪吒彩绘，风火轮碾过“农业学大寨”的残迹，恍若时光在此处打了个褶。
“老书记”。
“老李头……”民宿木门咿呀敞开，老书记脚步轻快，拐杖叩的石板路“当当响”，惊飞了停在“智能民宿”指示牌上的麻雀。
茅草屋顶的太阳能板闪着冷光，门框上的马灯却锈成暗红色，像一枚嵌在时光褶皱里的旧纽扣。
墙面上，毛主席画像与民宿招工二维码静静对视，前者目光温厚，后者纹路精密，中间隔了五十年光阴的留白。
爷爷用袖口拭炕沿时，青砖上“源溥”二字浮出包浆，像从岁月深潭里捞出的古币。
我拍照的闪光灯惊到炕角闹钟，《东方红》旋律突然炸裂，妈妈后退半步撞翻竹凳，老板娘笑着扶住她：“这是咱们的‘知青闹铃’，客人都爱听个年代感。”
村委大院里，我的电动车被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村长的烟斗在轮胎旁明灭：“这铁壳子比当年的‘东方红’拖拉机还金贵？
咋还闹脾气？”
我摸出后备箱的充电器，妈妈的唠叨突然在耳边响起：“占地方的充电器早该扔了，现在城市里到处都是充电桩。”
几个大叔举着手电筒研究充电口，有人突然喊：“接拖拉机电瓶试试！”
惹得满院笑声震落枝头的野菊。
当村委办公室的插线板亮起红灯，暮色里便多了颗熟柿子般的暖红。
红烧肉的油花在煤油灯下晃成金箔。
爷爷忽然起身，搪瓷缸敲出清亮的响：“全体都有！”
我们条件反射地站首，却见他对着窗外竹林喊：“老王、赵姐……当年的小崽子们，都成城里人啦！”
声浪撞在竹墙上，惊起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晾衣绳，绳上的腊肉晃出岁月的弧线。
老书记抹着泪往我碗里夹肉：“妮儿多吃，你爷爷当年最见不得人挨饿。”
咬下第一口，肥而不腻的香味里，竟混着一丝说不出的酸涩——像极了爷爷眼角的皱纹。
老书记抹着泪往我碗里夹肉：“妮儿，多吃点，你爷爷当年最见不得别人挨饿。”
我咬下第一口，竟吃出了爷爷藏在皱纹里的故事——那是饥饿、友情与希望交织的味道。
散步时，爷爷指向雾霭中的山影：“看见那道梁了吗？
我们曾在那儿刨出三百斤土豆。”
他的目光抚过荒草深处，仿佛在抚摸旧时光的胎衣，“每天天不亮就上山，锄头下去‘当’地碰着石头，震得虎口发麻。
手上的泡破了又长，最后连锄头把都染成暗红。”
“种玉米时最怕虫灾，”他卷着裤腿露出月牙形疤痕，“有次暴雨冲了田埂，我们用身体挡泥浆，最后浑身裹得像泥猴。”
爸爸突然掏出手机录音，爷爷愣了愣，又笑了：“录吧，让你闺女知道啥叫‘把命种进土里’。”
我望着远处那座山，心中满是好奇与向往，忍不住提议道：“爷爷，要不要我们走过去看看？”
爷爷微微抬起头，目光掠过那座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山跑死马，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走不动咯。”
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那明天早上我们开车去。”
爷爷听了我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被我这份执着打动。
爸爸也附和：“来都来了，去看看呗！”
爷爷略作思索，点头道：“那明早去。
当晚，我们***宿住下。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爷爷描述的知青岁月画面，还有那座神秘的山，心里既兴奋又有些忐忑，不知道明天会看到怎样的景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匆匆扒拉了几口早饭，一家人便迫不及待地朝着车子走去，向着那座山缓缓进发。
当车缓缓停下，眼前的景象让爷爷怅然若失。
曾经的耕地己成果树的海洋，果实红红点点藏在绿叶间，像无数双好奇的眼睛。
那些熟悉的痕迹，早己消失殆尽。
“变化太大了，当年的地垄、田埂一点都不剩。”
爷爷轻声叹息着，眼中满是遗憾。
正当我们准备西处转转，果园里走来一个年轻人，他身形矫健，皮肤黝黑，穿着朴素的工装。
看到我们，热情招呼：“你们好啊，来观光的吗？
这果园的果子可甜了，正适合采摘呢！
爷爷走上前，质朴的中山装和他沾着泥土的工装彷如是同一个时光：“小伙子，这果园是你的？”
年轻人笑着点头：“是啊，大爷，我承包这片地有几年了，一并琢磨着怎么把果子种得更好，让大家都能吃到香甜的水果。”
我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他，心想这人看着挺年轻，怎么就一头扎进这果园里了。
爷爷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又问：“年轻人，现在像你这么干实业的可不多了，怎么想到来承包果园呢？”
年轻人挠挠头，目光变得有些深沉，顿了顿说道：“我之前出去在工地打工，每天从早忙到晚，累得腰酸背痛，可到手的工资也就够勉强糊口。
我寻思着，咱山民靠山吃山，也对这片土地熟悉，种果子虽然辛苦，但只要果子种得好，收入也不差。”
爸爸听了，赞许地点点头：“有想法啊，小伙子。
不过这果园经营起来不容易吧？”
“可不是嘛，种果子比种粮省心，”年轻人擦着额头的汗，“但销路难搞。”
爷爷突然握住他沾着泥土的手：“当年我们盼着吃饱，现在你们想着吃好——没变，这双手得沾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