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号角打破黎明的静寂。士兵们一如往昔列阵操练，现在剩下的人已经比当年少了一半。这群傻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不接受招降，坚持了400多年。帐外有兵士来报“军师，最近深山里多了不少轩辕的探子。”
万里群山，云雾缭绕。一只白羽金冠雕，在空中自由的翱翔。密林里传来了少女的歌声，温柔婉转，略带忧伤。
“君是风，妾是云，风云相伴
君是山，妾是水，山水相依
君是月，妾是星，星月相辉
君是树，妾是藤，树藤相缠
君是鸟，妾是鱼，鸟鱼相望
……
“毛球，下去看看”
我落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只见河边一个粗衣打扮的男子刚清洗完头发在绾发髻。河边不远处的一个陷阱里，有一只困在里面的胐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憨态可掬的逗她笑。
我心中很是疑惑，明明是个女子，却看不清她的真容，不知用了什么幻形术。这个女子叹了口气，解开了陷阱。对胐胐说：“小傻子，你都要被人卖了，还给人解忧？你走吧，我不捉你换钱了。”那只腓腓疑惑的看着那个男子，没有动。
毛球见到诱人的食物，呼啸而下，准备抓它进食。腓腓惊觉无处可藏，纵身跃进男子怀里。毛球盯着那个男子，扇了下翅膀，把一块大石头拍得粉碎。那女子对毛球作揖行礼说：“雕大爷，您长相威武，翅力惊人，小的不是有意冒犯您，这只胐胐是我先把它诱出来的，不然您想吃也吃不到。”
那女子一手抱着胐胐，一手弹出一团粉末。他双眸盯着毛球，讨好说道：“雕大爷，您是雕中王者，空中霸主，小的实在是佩服，但对不起了，今日我不能让你吃它。”毛球刚想上前去灭了他们，却像上次偷喝了烈酒一样，摇摇晃晃的倒下了。
我幸灾乐祸的看着毛球，对他扬声道：“毛球，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人心狡诈，这次长记性了吗？”那女子用力把胐胐向树丛里扔，胐胐在原地打了滚，转头向我，趴倒在地打着哆嗦，一动不动。那女子一惊，向我身上也扔了一包毒药粉，转身就逃。
我挡到他面前，他又扔了一包***粉。这些东西对我没什么作用，但是药性很强，其他兵士可受不住。我冷冷的恐吓他说：“你再扔这些破玩意儿脏我衣服，我就剁了你的手。”这小子倒是乖觉，立马停手，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说：“大人，我是清水镇的小医师，家里两个兄弟要娶媳妇，我进山弄些灵草卖钱。”
我抚摸着软倒在地的毛球，吓止了他的话“解药”。这男子跪着爬过来，双手奉上了解药。我把解药喂给了毛球。
我惊疑的看着他说：“我这坐骑，毒蛇吃了几十万条，轩辕宫廷的医师制造的毒药都奈何不了它，真没想到你一个清水镇小医师这么有本事。”
这细作吓得对天起誓：“小的没有骗你，真是小医师，专治不孕不育，家住***镇西河边的回春堂，大人可有妻妾不孕……”。
我心里暗暗好笑，这女子真是油嘴滑舌，还有心思关心我是否婚娶。如果在大海里……我稳镇定了一下心神，差点被这细作扰乱了心绪。
我传令了一队士兵，一脚把这个细作踹到他们面前，“捆了”。士兵们把这细作用妖牛筋捆了个扎实。我轻抚着毛球背，不动声色看着眼前男子面色竟然缓和，不再惊慌害怕，还偷偷打量我，眼神似曾相识。
我思量她应该猜出了我们的身份。好一会儿，毛球睁开眼睛，恢复了行动。那只傻胐胐依旧趴在原地不动，这细作却赔笑讨饶：“求大人放了那胐胐吧”。
这细作真是狡猾，我不想理睬她，不作声。毛球抖抖毛，飞扑到胐胐身上，用利爪把他撕裂，美美的进食，找回了之前丢失的面子。一声惨叫后，那个女细作笑意全无的垂下双目。
毛球美食后得意的在那细作周围晃了一圈，而她双目紧闭，一言不发。等到了临时营地帐中，被扔在地上才睁开眼。
这个女细作心思真是细腻，我不可掉以轻心，冷冷的说：“好细作的耳朵常比眼睛更厉害”。她镇定的回答：“我在清水镇已经二十多年了，大人一查便知真假。”
我换下外袍，坐在案前处理公文。察觉到她打量我的目光，我含笑看向她。她的目光有几分期许，还几分含情，这样的目光在防风邶身份下倒是常见。当我们四目相对时，她又紧张得赶紧闭上双眼。
傍晚士兵送来饭菜，食物的香气在帐中游走，我慢条斯理的吃着，斜眼打量她。见她忍耐着硬吞了一下口水，肚子咕咕叫，还假装转移注意力。看她忍着饥渴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对一个姑娘如此凶狠。但是在她身份没查清之前，只能把她当细作。
我吃完喝完，又洗漱了一番。很奇怪，帐中虽然多了一个她，我竟然心神还很放松，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我慵懒的躺在榻上翻看一册书帛，根本就心不在焉，不时的去打量一下她。
有士兵在外奏报，近身侍卫送来一份玉简。记录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生平。他叫纹小六，回春堂的小医师，专治不孕不育。二十多年前来到清水镇，被一个叫老木的轩辕逃兵收留，两个人收养了两个人族孤儿组成一个大家庭。他心地不坏，经常仗义助人，被镇上居民称作六哥。前几年还救治了一个重伤的乞丐，收作仆人。
看似没有半分可疑，越没有可疑之处，越掩盖真相。
我冷冷的盯着她，她却努力的做出一个诚实憨厚表情说“大人已经查明小的身份，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家里亲人还盼着小人归去。”
我露出妖瞳狠狠的直视她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到底是谁？”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浑身颤抖。头上的冷汗一颗颗滚下，眼底起了雾气。似在思索，面部表情越来越痛苦，好像记起了不堪的过往。她哽咽的说：“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所以我选择在清水镇做纹小六。也许我不仅仅是玟小六，但是我对辰荣义军没有怀过恶意，我不属于轩辕，我不属于高辛，也不属于神农。如果大人允许，我希望自己一辈子只做玟小六。”
这女子的一番话，不禁让我内心颤抖。我收起了妖瞳，对她起了怜悯之心。我漠然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面容，冷冷的说：“如果想活，就为我所用吧”。她不吭声，呆呆的望着我。我心绪被她扰乱，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熄了灯火。
“给你一晚考虑”
黑暗中，我能听到她不安的心跳声。她好像还沉浸在过往的悲伤情绪里，不能自拔。
这一夜，无眠。我第一次跟一个女子共处一室。这个女子求偶的歌声撩拨了我的心弦。她是神族，灵力低微，她的幻形术我竟然无法识破。我用妖瞳窥视她内心，她说的一切都像是真的。她制毒水平高超。如果真是个细作，那真是太棘手，她竟然让我不忍心杀了她……
清晨，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想好了吗？”她似乎洞穿了我对她的怜惜，竟然恹恹的说：“还在想，我好渴，要先喝点水。”我稳定心神，冷冷一笑，出了屋子。
“把他带出来”
两个士兵拖着小六出来。我淡淡的说道：“鞭笞，二十”
这个女细作竟然能洞察人心，知我不忍杀她，不能被她看透。
粗如牛尾的鞭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她的后背上，那种疼痛还在我的记忆里，她扯着嗓子狂叫；“想好了，想好了……”
二十鞭打完，我看向她问：“想好了吗？”
她喘着气说：“想好了，小人愿意，只有三个条件。”
“鞭笞，二十！”
我实在是对她的狡猾有些忍无可忍，这样的毒打承受后，还提条件。
鞭子再一次噼啪甩下，她嘶叫道：“两个条件，两个条件，一个条件……”
二十鞭后，她的后背都是血，全身痉挛。我不断提醒自己，她是个狡诈的女细作，还没有查明身份。
我佯装淡漠的看着她，问：“还有条件吗？”
她满脸是汗，嘴里往外淌血，断断续续的说：“你……打死我，我也有……一个……条件。”
我此时此刻竟然有些佩服她，竟然不怕我，还能一直跟我周旋。
我嘴角上扬，冷冷的微微一笑。
“说！”
“我……我不离开清水镇。”她不怕死的盯着我，表明如果不同意，就打死她好了。
我揣测着这个条件背后的含义，不离开清水镇，就不能差遣她去毒害要挟轩辕和高辛的贵人，她不想去害人杀人。还是因为她的过往，只有清水镇才能让她安心的活着？我不忍拒绝，先答应她吧，给她一个活着的机会。
半晌后，我说了声：“好。”
她如释重负的喘了气，人立即就软倒了。我传命医师给她治伤。我在旁边冷眼看着，她趴在木板上，温顺的任由医师摆布上药。刚才的她还在死亡线上，现在却又能如此轻松的面对一切，这个女人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我对她又产生了好奇。
给她上好了药，其他人退了出去。帐中只剩下我和她。我对她吩咐道：“帮我配置我想要的药物，平时可以在清水镇继续做你的小医师，但我传诏时，必须听命。”
“好，但是也不是大人想要什么，我都能配的出。”
这个家伙就是个泥鳅，一点也不怕我，随时都要跟我讨价还价。
“配不出，就用你的身体来换！”
“呃，大人天资国色，小的倒不是不愿意服侍大人，只是……”
她竟然还能跟我打情骂俏，以为我好男风。我有些手足无措，该如何对付她。想到她好像很怕疼，我伸出脚尖，在她背上最重的伤口处，缓缓的用力踩下。鲜血汩汩涌出，她痛得身体抽搐。
我嘴角上扬，似笑非笑，威胁她说：“一次配不出，就拿身体一部分来换。第一次就没用的耳朵吧，两次配不出，就鼻子吧。鼻子削掉就是丑点。放心，我会留着你的手配药。”
她这次终于服了个软：“小的，明白了。”
我收回了脚，把鞋上的血渍在她的衣服上仔细的蹭了又蹭。淡淡的说道：“你是条泥鳅，滑不溜手，不小心还蹭一身污泥。我是什么性子，你最好打听清楚。”
她叽嘲道：“不用打听都明白了。”
兵器撞击的声音传来，“大人，有人私闯军营。”
我急步走出去，见一个粗衣打扮，气度不凡，灵力高强的神族男子跟士兵在打斗。士兵问：“你是谁，私入神农军营，所为何事？”
粗哑的声音：“叶十七，找小六”
小六跌跌撞撞地爬了出来，急叫到：“相柳大人，别伤他，他是我的仆人，来找我的”
那个神族男子向小六奔去，身法和灵力都非同一般。他打倒了两名兵士，被众人团团围住。
小六急叫：“十七，不要动手，听话”
十七停住，目光直视我，说：“我要带小六走。”
小六一脸谄媚，哀求的对我说：“大人，小的已经是你的人了。”这话说的，让在场的士兵都打了个寒战。
我思量着，这女子刚痛得服了软，现在又当众说这样暧昧的话，真是睚眦必报，实在令人头疼，我还是先放她回去吧。那个自称叶十七的男子可能是失踪的涂山璟。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最终抬手示意，士兵们让开。叶十七飞纵到小六跟前，半抱半扶着她。他施展灵力抚摸她后背的伤口。然后蹲下：“回家”
小六趴在他背上，面带谄笑的对我说：“大人，我回去了”。她见我在打量他们，竟然孩子气的用手捂住十七的脸：“不要打他的鬼主义，他是我的。”
我真是又气又觉得可笑，这个女子真是我的克星，认定我好男风了。我收敛了笑容，咳嗽了一声：“经查实，你是清水镇的平民，对神农义军并无恶意，现放你回去。”
她竟然也装模作样得说：“草民谢谢大人，草民回去，一定广为宣传大人的仁爱之心。”
我此时此刻，真想反悔把她留下，再鞭笞她一顿。临走还不忘讽刺我一番，她竟然不怕我这个杀人魔头，我还是没有制服她。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