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突然拽住谢云谏的云纹袖角,铁骨朵缠着的绷带散开半截,露出里面干涸的血字"戊七"。
"相爷的算盘能算出人命重几钱吗?
"亲卫耳后的爪痕在火光中渗血,"三年前雁门关,将军为救流民强渡冰河,您知道那夜噬心蛊啃断她几根肋骨?
"谢云谏拨动翡翠算珠的手蓦地停顿,珠面映出凤昭后颈未愈的箭伤:"三十七根。
"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疤痕如蜈蚣蠕动,"够换你开口说真话了吗?
"凤昭的剑鞘"当啷"撞翻灯台,地宫瞬间陷入黑暗。
她在粘稠的墨色中抓住谢云谏冰凉的手,惊觉他掌纹间嵌着细碎星砂——钦天监观星台上才有的陨石碎屑。
"你们谢家..."她的话被甬道尽头传来的鹰唳切断,雪刃撞碎蛛网俯冲而下,金爪上绑着的***正滴在壁画女子眼眸处。
凤昭突然头痛欲裂,恍惚看见小姑姑握着半块玉佩坠入冰窟。
——北疆凤鸣谷·寅时残月被翻滚的尸气啃噬,谢云谏的白玉扳指泛起幽蓝。
他踩碎脚下冰层,露出冻在其中的半截骨笛——笛身刻着凤家军徽。
"狄人挖坟那日,我在祭坛见过这个。
"青梧用绷带缠紧铁骨朵,药香混着腐臭,"吹笛人戴着姑姑的护心镜。
"凤昭的剑穗突然无风自动,碎月簪在袖中发烫。
她踢开歪斜的墓碑,露出底下被血浸透的牛皮纸——是十年前谢云谏送粮草的路线图,边角处还画着只歪扭的小狼。
"解释。
"惊鸿剑架在谢云谏颈间,剑身映出他眸中跳动的金焰。
"当年运粮队遇伏,是令尊改的道。
"他指尖掠过剑刃,血珠滚落在牛皮纸上,"谢某不过借尸还魂,把三十七车黍米换成火药。
"远处突然传来骨笛呜咽,雪刃尖啸着撞向东南方的黑雾。
青梧的铁骨朵砸碎冰面:"来了!
"——狄人祭坛·卯时正九十九级石阶爬满尸虫,阿穆尔的青铜面具在祭火中泛青。
他脚边跪着的战俘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球转向凤昭:"小昭儿...不认得林叔了?
"凤昭踉跄半步——那满脸刀疤的男人,正是教她骑射的副将!
谢云谏的算盘珠骤然崩裂,翡翠碎片割断阿穆尔的束发绳:"好狠的心,连亲舅舅都炼成人蛊?
""这不正是你们谢家秘术?
"阿穆尔扯下面具,右脸溃烂的皮肉里钻出黑蝶,"当年母亲被做成人柱镇在凤家祖坟时,谢相爷的祖父可就在现场!
"青梧突然暴起,铁骨朵砸向祭坛中心的陶罐。
腐臭的液体飞溅中,凤昭看清罐身烙印——永朔元年,谢氏监制。
"别看!
"谢云谏用广袖遮住她双眼,掌心星砂灼得人眼眶发烫,"那是...""是姑姑的眼珠。
"凤昭扯落他的袖子,金瞳淌出血泪,"你们谢家,到底拿凤家女子炼了多少蛊?
"阿穆尔的骨笛发出厉啸,三十七具棺椁同时炸开。
谢云谏在尸雨中握住凤昭持剑的手:"现在杀我,就永远不知道怎么解除血咒。
""那就一起下地狱!
"惊鸿剑穿透他胸膛的瞬间,凤昭看见棺中飘出的金甲幻影——小姑姑的残魂正将半块玉佩按进谢云谏心口。
——残破军帐·巳时青梧将熬好的药汤泼进雪地,突然抓住谢云谏的鹤氅:"相爷早知祭坛埋着人柱?
"他扯开衣襟,心口黥面浮现凤翎二字,"将军若知晓她最敬重的姑姑是被..."帐外传来铠甲铮鸣,谢云谏将染血的焦尾琴弦缠上他手腕:"你从狼群救下昭儿那夜,我就知道你是凤翎将军的暗子。
"他掀开昏迷的凤昭的护心镜,缺口处嵌着的玉佩正在愈合,"但让她流血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雪刃突然俯冲而入,金爪抓着半枚长命锁。
谢云谏抚过锁上"谢知秋"三字,突然捏碎暗格——掉出的婚书残页上,赫然是永朔元年的笔迹:谢凤两家永缔同心,若违此誓,血脉尽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