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跪坐在墨耕堂的青砖地上，面前摊着永昌二十年的马具账册，第三页朱砂批注刺得人眼疼："精钢马鞭一柄，纹银八十两。
""这鞭子是抽龙还是打凤？
"她捏着鹅毛笔的手抖了抖，墨汁在宣纸上晕出个铜钱大的污渍。
"抽过本少爷的***。
"赵明轩倒挂在房梁上啃麦芽糖，糖渣簌簌落在账册上，"你要不要闻闻鞭梢的龙涎香？
"孟瑶抄起算盘挡住下落的糖屑："按《天工开物》所载，精钢锻造价不过二两..."话音未落，梁上突然坠下个鎏金物件，正巧卡在算盘档间——是柄断成两截的马鞭，鞭柄镶嵌的乳牙泛着珍珠色。
"三弟七岁换牙时镶的。
"赵明轩翻身落地，靴尖踢了踢鞭柄机关，"按下虎眼试试。
""咔嗒！
"乳牙突然弹开，露出中空内胆里发黑的银票残角。
孟瑶就着天光细看，隐约辨出"盐引"二字的花押，正是父亲密信中提过的私盐凭证。
#### 暴雨卦象戌时的闷雷在云层里翻滚。
孟瑶贴着藏墨阁的菱花窗，见老夫人郑氏正将铜钱按九宫格排列。
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在《漕运堪舆图》上，浪涛纹恰与铜钱边缘的暗纹重合。
"乾卦变爻应在西跨院..."苍老的声音混着雨声，"那丫头今日可碰过明远的马鞭？
"黑影里的神秘人正要答话，孟瑶怀中的磁石突然震颤。
她慌忙按住衣襟，却听"铮"的一声，窗棂铁钉被磁力吸得脱榫，整扇雕花窗轰然砸进室内。
"好大的东风。
"赵明轩撑着油纸伞从竹林转出，伞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乌龟，"老夫人夜观天象，可算出孙儿要来讨糖吃？
"老夫人腕间佛珠擦过散落的铜钱，三枚青绿钱币滚到孟瑶脚边。
她借着捡钱的动作，瞥见铜钱背面新錾的浪花纹——比白日在马鞭里发现的更精细，像是用金刚石刻的。
#### 磁石惊变"瑶丫头倒是勤快。
"老夫人捻着玛瑙珠，"连暴雨夜都来擦窗棂。
"孟瑶掌心贴着磁石，感觉那青绿铜钱在微微发烫："奴婢听闻藏墨阁有白蚁，特来..."话未说完，磁石突然吸住地砖下的铁网，扯得她扑倒在卦阵中央。
九宫铜钱被撞得西散飞溅，一枚正巧卡进赵明轩的玉冠缝隙。
他顶着那枚"头饰"嗤笑："这是要给我当压岁钱？
"老夫人手中的沉香木佛珠突然绷断，十八颗珠子在青砖上弹跳如活物。
孟瑶怀中的磁石嗡嗡作响，竟牵引着三颗银球滚向暗门——正是那日佛堂坠地的机关珠。
"好戏！
"赵明轩突然甩出袖中渔网，将乱滚的佛珠尽数兜住，"孙儿新制的捕珠网，老夫人可要拿去打醮？
"#### 乳牙密码五更天的墨耕堂飘着焦糊味。
孟瑶就着油灯烤干铜钱，发现乳牙暗格里的银票残片遇热显字："...丙字号仓实存官盐..."字迹与父亲遗书如出一辙。
"三弟的牙医账在此。
"赵明轩翻窗丢来本册子，"看看镶颗牙能不能值八十两。
"孟瑶翻到永昌十七年记录："金丝楠木牙盒二十两，昆仑玉髓膏五十两..."她忽然顿住，"这玉髓膏购自回春堂？
""正是你爹当年查封的那家药铺。
"赵明轩把玩着断鞭，"他们家的砒霜蜜饯可是一绝。
"惊雷劈亮窗棂的瞬间，孟瑶看清账册夹缝里的红印——是户部铜钱案的卷宗编号。
当年父亲查到的假药案，竟与赵家的马鞭贪腐缠作一团乱麻。
#### 龟甲预言雨歇时，孟瑶摸到藏墨阁暗门。
磁石吸开铁网后，露出龟甲占卜的残片，上面刻着古怪符号。
她蘸着晨露临摹，发现竟是现代统计学中的正态分布曲线。
"这是本少爷三岁画的。
"赵明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夫人非说是上古河图。
"孟瑶举着龟甲对着朝阳："若这是三少爷的手笔..."她忽然发现曲线旁的小字——用***数字写的"3.14"。
"当年咬乳牙时乱刻的。
"赵明轩耳尖泛红，"你这丫头眼神倒毒。
"晨钟撞碎最后一丝夜色，孟瑶望着龟甲上的数字轻笑。
父亲没算到的因果，或许就藏在这跨越时空的圆周率里。
辰时的日头刚爬上马头墙，孟瑶抱着一摞账册往墨耕堂去。
途经西跨院的荷花池，忽见三少爷赵明锐蹲在岸边，正往水里扔铁片测波纹。
"瑶姐姐！
"少年举起湿漉漉的机关仪，"帮我算算这涟漪的扩散函数？
"孟瑶瞥见仪器上的刻度尺竟用罗马数字标注，心下一惊："三少爷跟哪位西席学的？
""梦里有个白胡子老头教的。
"赵明锐从怀里掏出块磁石，"他说这叫格物致知。
"磁石掠过孟瑶袖口时，铜钱串突然颤动。
她这才发现三弟腰间别着的陨铁匕首，正是那日炸茅厕的"凶器"。
少年耳尖还沾着炭灰，想来昨夜又在地窖鼓捣火药。
"昨儿把恭桶改造成冲天炮了。
"赵明锐得意地晃着脑袋，"你要不要试试..."话音未落，东院突然传来咆哮。
长兄赵明远拄着犀角杖冲出墨耕堂，手中账册哗啦啦抖得像风中秋叶："哪个混账动了我的马鞭账！
"#### 乳牙对质巳时三刻的议事厅飘着火药味。
老夫人转着新换的沉香木佛珠，看孟瑶将乳牙暗格里的银票残片铺在青玉案上。
"大少爷请看。
"孟瑶指尖点着银票边角的浪花纹，"这是去年沉没的福昌号盐引凭证，与您马鞭账的采买日期吻合。
"赵明远额角青筋暴起："放肆！
这分明是...""分明是有人栽赃。
"赵明轩倚着门框嗑瓜子，"上月初八你醉卧百花楼，马鞭可是落在那位赛西施妆奁里了？
"满堂窃笑中，周嬷嬷突然捧上个紫檀匣："老夫人，回春堂送来三少爷的换牙礼。
"匣中金丝绒上躺着颗带血的乳牙，附笺写着："玉髓膏五十两己赊账。
"孟瑶眼尖地发现牙根处刻着微小的"丙三"字样——与盐引残片上的仓号相同。
"好个牙医账！
"赵明轩突然将乳牙抛向空中，"三弟，接好了！
"赵明锐凌空甩出渔网，乳牙正掉进孟瑶捧着的算盘。
铜钱串突然发烫，青绿钱币上的浪花纹竟与乳牙刻痕严丝合缝。
#### 暴雨焚账申时的闷雷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孟瑶蹲在藏墨阁的暗道里，借着磁石微光翻阅永昌年间的漕运日志。
突然一阵穿堂风掠过，手中火折子引燃了蛛网。
"走水了！
"前院传来惊呼时，赵明轩正踩着《漕运堪舆图》掏燕子窝。
浓烟顺着梁柱攀上来，他顺手扯下幔帐裹住孟瑶："抱紧算盘！
本少爷的命可值八十万两！
""是值八十文。
"孟瑶被烟呛得咳嗽，"您头顶的夜明珠...""砰！
"瓦片突然炸裂，三少爷的爆竹箭穿云而来，正巧打灭窜上房梁的火苗。
赵明锐在对面屋顶挥手："我用硝酸钾改良了配方！
"老夫人赶到时，只见赵明轩灰头土脸地抱着烧焦的账册，孟瑶正用炭笔在残页上推算："火势蔓延速率每秒0.3尺，符合磷粉燃烧特性...""查！
"郑氏佛珠重重磕在青砖上，"彻查火源！
"#### 龟甲为证戌时的更鼓声中，孟瑶在耳房拼凑龟甲残片。
磁石吸合的裂缝间，渐渐显出一幅河道剖面图，标注着奇怪的符号——竟是微积分符号∫。
"三弟八岁尿床画的。
"赵明轩翻窗丢来油纸包，"尝尝，醒神散的改良版。
"孟瑶咬了口麦芽糖，忽觉舌尖发麻："您掺了曼陀罗？
""这是薄荷！
"赵明轩夺过糖块塞进嘴里，瞬间瞪圆了眼，"嘶...三弟往糖罐里倒过硝石？
"窗外闪过黑影，孟瑶猛地推开窗棂。
月光下，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正将灰烬倒进荷花池，池面浮着的油花泛着磷光。
"走水那日..."孟瑶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分子式，"磷粉燃点低至30度，这几日暑气..."赵明轩突然捂住她的嘴："嘘！
你听——"三少爷的机关蛙在窗外呱呱叫，肚皮上刻着：西跨院卯时三刻。
### **走水真相**#### 磷火为引残月西沉时，孟瑶蹲在荷花池畔，磁石吸起的水底沉渣在宣纸上泛着诡谲的蓝光。
赵明轩举着三少爷特制的"夜明灯"——实为涂了磷粉的琉璃罩，看她在算盘上推演化学式。
"磷粉燃点三十度..."孟瑶蘸着池水写H₃PO₄，"这几日暑气熏蒸，藏墨阁地窖存着陈年账册...""且慢！
"赵明轩突然用断鞭挑起块焦黑物什，"这松香脂里掺了白磷？
"蛙鸣声中，三少爷的机关蟾蜍蹦到青石上，肚皮弹开露出半张货单："七月初三，周嬷嬷采买白磷十两——作佛前长明灯用。
"#### 灰烬密码五更天的墨耕堂飘着焦苦味。
孟瑶用磁石筛着灰烬，忽见未燃尽的纸角显出台州府印——正是沉船案卷宗。
赵明轩用断鞭柄蘸着硝石水涂抹，烧焦处渐渐显字："...丙字仓实存官铜三千斤...""好个焚账灭迹。
"三少爷嚼着薄荷糖嘟囔，"火是从地窖铁网起的，我用抛物镜测过起火点...""抛物镜？
"孟瑶猛然抬头。
赵明锐从怀里掏出个铜制圆筒："按你画的曲线磨的镜片，能把日光聚成火苗。
"他忽然缩脖子，"那日申时西晒，藏墨阁的菱花窗..."#### 菱花镜阵孟瑶冲进藏墨阁废墟时，晨光正穿过残存的雕花窗。
支离破碎的菱花格在地上投出几何光斑，焦黑的铁网位置恰在光斑交汇处。
"这是古希腊的聚焦阵法！
"她抚着窗棂上的水晶薄片，"有人算准申时日光角度..."赵明轩用断鞭勾起片水晶："周嬷嬷上月请工匠修缮窗纸。
"他忽然嗤笑，"修缮到镶了十二面凸透镜。
"三少爷的机关蛙突然呱呱大叫，肚皮翻开露出当日工匠名单——为首的名字竟是回春堂账房先生。
#### 糖霜计时孟瑶捏着货单的手骤然收紧："白磷混在松香脂里，熔点正好是申时气温。
"她突然冲向佛堂供桌，抓起那串被烧融的玛瑙佛珠，"珠孔里的糖霜！
"赵明轩凑近嗅了嗅："麦芽糖？
""精确延时装置。
"孟瑶用磁石吸出珠孔里的铜针，"糖霜在申时初刻融化，释放铜针触发铁网机关..."她忽然盯住三少爷，"那日你改良的爆竹？
"赵明锐掏出发射器："硝酸钾配比失误，本该灭火的干粉弹变成了助燃剂..."#### 老夫人棋局真相大白的刹那，慈安堂传来茶盏碎裂声。
郑氏望着卦盘上偏移的铜钱，将新佛珠按进香炉："倒是小瞧了那丫头。
"周嬷嬷跪在地上发抖："老奴明明算准了风向...""且让她们赢这一局。
"老夫人从炉灰里扒出块龟甲，上面赫然刻着孟瑶今日推演的化学式，"猎物要养肥了..."窗外惊雷劈裂古槐，树洞里的磁石突然吸住满地铜钱。
赵明轩的玉冠应声而裂，掉出张带血的字条："戌时三刻，漕船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