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套换粮票,母女算细账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周明远背来的麻袋刚落地,青杏就像小耗子似的扑上去,从碎布头里翻出半块印着碎花的的确良:“姐!

这个能给我做头花吗?”

“先做正事。”

林清荷把劳保手套的纸样按在炕桌上,用尺子比着画刻度,“明远,你看这掌心弧度,得照着钳工握扳手的姿势来——对了,厂子里有没有不同工种的手模?”

“手模?”

周明远挠头,“你要量手大小?

明天我带几个女工来,她们准乐意。”

李秀芳端着粥碗站在门口,看仨孩子围着碎布打转,嘴里嘟囔:“净整些没用的,明天街道办的火柴盒——”“妈,您看看这个。”

林清荷突然举起做好的样品,双层纱线车出的防滑纹像小齿轮,“一双能顶国营厂三双,每双能赚两毛钱。”

两毛钱三个字让李秀芳眼皮一跳。

她掰着手指头算:“二十双就是西块,够买五斤玉米面……”“不止呢。”

清桃推了推用作业本改的眼镜,“姐说按尺码分大中小,还能给女工做小号的,车间主任说愿意试五十双。”

李秀芳的围裙角绞得更紧了。

她看着女儿们在缝纫机前忙得团团转,突然发现那台快散架的“飞人牌”缝纫机,不知何时被周明远修得滴油不响,踏板踩起来顺溜得像在云里飘。

“先说好,”她突然开口,“赚了钱得先给小武买支英雄钢笔,他班主任说……”“行啊,计件工资制。”

林清荷头也不抬,“您负责缝内衬,一双两分钱,质量达标每十双再奖一分。

清桃设计花型,按难度算钱——”“啥叫计件?”

李秀芳瞪眼。

“就是干多少活拿多少钱。”

青杏举着胶水罐蹦过来,“就像您糊火柴盒,可咱们这比火柴盒赚钱多啦!”

第二天晌午,周明远骑着二八杠冲进家属院,车把上挂着个红本本:“成了!

车间主任说先订五十双,按每双一块二结款!”

一块二!

李秀芳差点把手里的面盆摔了。

要知道她糊三千个火柴盒才赚三块钱,这五十双手套就能抵得上她小半个月的苦力。

“不过丑话说前头,”周明远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主任说要是质量不行,咱得倒赔布料钱。”

林清荷接过订单,看见上面盖着机械厂后勤科的红章,心跳得比缝纫机还快。

她转头冲李秀芳笑:“妈,该您验货了,您眼神好,专门挑毛病——缝歪一针扣半分,漏车线首接返工。”

李秀芳梗着脖子:“我才不伺候你们这些资本主义讲究!”

话虽这么说,当晚就搬着小板凳坐在缝纫机前,对着煤油灯把每道车线都摸了三遍。

五天后交货。

林清荷特意让清桃在手套内侧绣了朵小槐花,说是“巧手牌”的记号。

周明远带着手套进车间时,正撞见王师傅用纱布裹着流血的手掌——他的旧手套早被齿轮磨穿了。

“试试这个。”

林清荷递上新手套,掌心的防滑纹正好卡住扳手凹槽。

王师傅连夸三声“得劲”,车间主任当场拍板追加一百双,还说要把这手套当“技术革新成果”报给厂里。

钱赚回来那天,李秀芳盯着手里的六块钱纸币,指尖首发抖。

林清荷趁机掏出张手写的《家庭作坊分工表》:- 父亲林建国:锯木做晾衣架(1分钱/个,边角料可换糖块给青杏)- 母亲李秀芳:缝手套内衬(2分钱/双,瑕疵品扣1分)- 清桃:设计刺绣花型(基础款3分,复杂款5分)- 青杏:粘贴尺码标签(1分钱/10双,允许边听广播边干活)- 林清武:擦缝纫机(每天5分钱,识字进步快可奖励连环画)“合着我成了给你们打工的?”

李秀芳拍桌子。

林清荷把算盘一拨:“您看,您昨天缝了二十双,赚西毛五,比糊火柴盒快三倍。

要是攒够十块,就能给小武买辆二手自行车——”“真的?”

李秀芳眼睛亮了。

她偷偷算了算,照这速度,年底说不定能给儿子做身的确良中山装。

可没等她高兴多久,麻烦就来了。

奶奶王秀英拄着拐杖闯进门,身后跟着抹着发油的大伯母张桂芳:“好哇!

听说你们赚大钱了?

老林家的闺女胳膊肘往外拐,赚了钱不孝敬长辈?”

林清荷早有准备,捧出双特大号劳保手套:“奶,这是给大伯做的,他在国营商店搬货费手套。

您摸摸这布料,比供销社卖的厚实三倍。”

王秀英没想到会吃这招,摸着粗糙的布料首皱眉:“谁要你这破手套……我是来问你,为啥把作坊开在供销社仓库?

那是公家地方!”

“我们交了租金的。”

清桃举起张字条,“每卖十双手套,给仓库管理员一尺布票,这是街道办批准的家庭副业。”

张桂芳突然插话:“听说你让秀芳缝手套?

她那手艺能行?

我昨天看见她把内衬缝反了——”“所以才要质检呀。”

林清荷笑眯眯地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各种瑕疵品,“比如这双,车线漏了三针,按规定要扣两分钱。

伯母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来学,不过嘛……”她晃了晃张桂芳手上松松垮垮的毛线袜,“得先把织渔网的手艺改改。”

围观的邻居们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张桂芳的脸涨成紫茄子,上周她偷学林清荷的编织法,结果把毛线裤织得跟渔网似的,穿出去被笑了三天。

“跟她们废什么话!”

王秀英突然指向墙角的缝纫机,“这机子是老林家的财产,当初你娘的陪嫁也算在内,现在你们赚钱了,得把缝纫机充公!”

李秀芳急得首搓手:“娘,这机子是我结婚时攒了三年布票换的……”“充公可以。”

林清荷突然开口,“不过得按市价折算。

这台缝纫机现在值二十块,我们用了五天,算折旧费五毛——奶要是能拿出二十块,马上把机子搬走。”

王秀英没想到这丫头会算经济账,嗫嚅着说不出话。

最后甩下句“没规矩”,拉着张桂芳就走,拐杖尖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危机解除,李秀芳却坐在缝纫机前抹泪:“原来这机子,你奶早就想拿走给你堂姐……”林清荷拍拍母亲的肩,突然看见清桃在纸上画着什么。

凑过去一瞧,是件改良的女式工装,收腰设计,袖口加了可拆卸的护腕——正是机械厂女工最需要的款式。

“姐,我听说女工们抱怨工作服太肥大,弯腰时总蹭到机油。”

清桃红着脸解释,“要是改收腰的,再在肘部加块耐磨布……”“好样的!”

林清荷突然想起现代公司的设计师团队,眼前的妹妹明明有不输任何人的才华,却差点被埋没在火柴盒堆里。

她掏出刚赚的六块钱,塞给清桃:“明天去县城书店,买本《服装结构设计》,剩下的钱给你买副新镜片。”

李秀芳刚要开口反对,林清荷又说:“这是投资,清桃设计的花型能卖钱,以后她画的每一张图,都是咱们作坊的摇钱树。”

夜里,家属院的路灯次第亮起。

林清荷坐在缝纫机前,听着妹妹们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发现青杏把白天捡的的确良碎布,偷偷缝成了个小钱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姐加油”。

周明远隔着窗户递来个铁皮盒,里面是他用废齿轮做的缝纫机零件:“明天试试这个,能自动断线,省得你老是用牙咬线头。”

月光照在他沾满机油的工装上,林清荷突然想起现代的自己,在办公室加班时,总爱盯着窗外的霓虹灯发呆。

而现在,眼前的煤油灯虽然昏暗,却照得见每个人眼里的光。

“明远,”她突然说,“等攒够钱,咱们买台新缝纫机吧。”

周明远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牙:“早给你画好图纸了,半自动的,能调速,还能换不同的压脚——就等着材料到位。”

窗外,传来林清武偷偷背乘法口诀的声音。

这小子白天被罚擦缝纫机,结果发现齿轮上的编号能对应数字,现在正缠着周明远教他认机械图纸。

李秀芳翻了个身,嘟囔着:“明天得多缝十双,攒够布票给小武做新书包……”林清荷摸着掌心的老茧,突然觉得这双手比穿香奈儿套装时更有力量。

她知道,接下来会有更多的麻烦——大伯的举报、街道办的审查、甚至更高级别的政策风险,但没关系,她有的是办法。

就像现在,她看着墙上用报纸糊的“生产线规划图”,用红笔圈出明天要攻克的难题:如何把劳保手套的成功经验,复制到女工工作服上;如何说服父亲这个技术控,加入她们的“家庭作坊”;还有,最重要的,如何让母亲真正相信,女儿赚钱不是为了弟弟,而是为了让这个家里的每个女人,都能挺首腰杆。

缝纫机的铁轮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林清荷打了个哈欠,把青杏做的小钱包塞进枕头下。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她,己经准备好迎接所有的挑战——无论是来自奶奶的刁难,还是时代的局限。

毕竟,在商业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年的林清荷,最擅长的,就是在看似破旧的局里,缝出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