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紧握着一枚特制的金属筹码——边缘锋利得足以划开人的喉咙。
张九爷说的"电脑天才"住在一栋上世纪九十年代建成的筒子楼里。
楼道里贴满了疏通下水道和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廉价方便面的气味。
程千夜在西楼的一扇铁门前停下，按照约定，轻敲三下，停顿，再敲两下。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九爷让我来的。
"程千夜低声道。
门完全打开了，但站在面前的不是想象中的技术宅男，而是一个穿着恐龙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少女。
她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你就是程千夜？
"少女上下打量着他，"比照片上帅多了。
"程千夜挑了挑眉："照片？
""九爷上周就发给我你的资料了。
"少女转身走进屋内，睡衣上的恐龙尾巴随着步伐左右摆动，"我叫林小鹿，进来吧，别站在门口发呆。
"屋内景象让程千夜一时语塞。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六台显示器同时运行着不同程序，墙上贴满了便签和电路图，角落里堆满了能量饮料空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块透明亚克力板，上面投射着三维的金雀花赌场建筑模型。
"你在监控金雀花？
"程千夜心头一紧。
林小鹿跳上转椅，灵巧地转了个圈："不只是监控。
"她敲击键盘，画面切换到赌场内部，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每个荷官手上的牌面。
"他们的安防系统在我眼里就像没穿衣服的小姑娘。
"程千夜走近屏幕，正好看到周世昌在VIP室与人交谈。
那个瞬间，他感到血液冲上太阳穴，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哇哦，这种杀气。
"林小鹿吹了个泡泡，"看来九爷没骗我，你和周老板确实有血海深仇。
"程千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九爷说你能帮我找到《千门三十六局》的下半部。
""理论上可以。
"林小鹿推开一堆零食袋，露出下面的电子设备，"不过有个条件。
""多少钱？
""钱？
"林小鹿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要参与你的复仇计划。
这比黑进五角大楼***多了。
"程千夜皱眉："这不是游戏。
""当然不是。
"林小鹿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老照片推给程千夜，"我父亲曾是金雀花的程序员，五年前意外坠楼，就因为他发现周世昌在系统里做手脚。
"照片上，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赌场开业典礼上，身旁是年轻的周世昌。
程千夜抬头，看到林小鹿眼中闪烁的仇恨，忽然明白了九爷推荐她的真正原因。
"欢迎加入。
"程千夜伸出手。
林小鹿却没有立刻握住，而是歪着头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周世昌？
他身边至少有二十个保镖，还有传说中的黑桃J。
"程千夜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张特制扑克牌，每张背面都印着不同的观音像。
"下个月澳门赌王大赛，周世昌会亲自出席。
"他轻抚牌面，"我要在赌桌上赢走他最珍视的东西——名誉和《千门三十六局》的下半部。
"林小鹿吹了个口哨："然后呢？
""然后，"程千夜的声音冷得像冰，"让他亲口承认二十年前的谋杀。
""酷！
"林小鹿终于握住他的手，"不过你需要更多帮手。
赌王大赛的资格赛下周就开始了，你没有邀请函。
"程千夜微笑："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第三位队友。
"两小时后，程千夜和林小鹿站在一家名为"幸运阁"的地下赌场前。
这是老城区最有名的地下赌窝，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你确定这人靠谱？
"林小鹿小声问，一边摆弄着手机，"我的资料显示这家伙有七次诈骗前科。
"程千夜整了整衣领："老唐是父亲当年的旧部，虽然品行不端，但有一项绝技——他能伪造任何赌场的邀请函。
"进入赌场后，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
与金雀花的奢华不同，这里充满了烟酒和汗水的味道。
程千夜的目光扫过嘈杂的大厅，最后锁定在一个正在玩二十一点的秃顶男人身上。
那人约莫六十岁，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右手少了三根手指，但发牌的动作依然流畅。
程千夜走近牌桌，故意在老唐下注时咳嗽了一声。
老唐头也不抬："买定离手。
"程千夜将一枚特殊的筹码放在桌上——那是二十年前澳门赌场的纪念币，早己绝版。
老唐的手突然停住了，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筹码...""唐叔，好久不见。
"程千夜低声道，"我是程云天的儿子。
"老唐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快速收完这一局，然后示意旁边的人接手。
将程千夜和林小鹿带到一个隐蔽的包间后，老唐关上门，突然跪了下来。
"少爷...我还以为程家绝后了。
"老唐的声音哽咽，"当年我没能保护好老爷夫人..."程千夜扶起老人："唐叔，过去的事不怪你。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听完程千夜的计划，老唐激动地搓着残缺的右手："赌王大赛的邀请函没问题，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他拉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份文件，"周世昌这次带的新荷官突然生病了，正在秘密招募替补。
"程千夜眼睛一亮："我可以混进去。
""太危险了。
"林小鹿反对，"如果被认出来...""不会的。
"程千夜自信地说，"金雀花没人见过我的真面目。
在那里五年，我一首戴着特制面具工作。
"老唐点点头："少爷的易容术尽得老爷真传。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周世昌这次带了个厉害角色，他新收的义女周慕云，据说有读心术般的赌技。
""读心术？
"林小鹿嗤之以鼻，"肯定是某种作弊手段。
"程千夜若有所思："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唐叔，能安排我和这位周小姐偶遇一次吗？
"老唐露出狡黠的笑容："巧了，她今晚会来取定制的扑克牌。
"离开幸运阁时，程千夜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踪。
他假装系鞋带，余光瞥见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迅速躲进巷口。
那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黑桃J的标记。
"我们被盯上了。
"程千夜低声警告，同时拉着林小鹿拐进一家商场。
林小鹿兴奋地掏出手机："要试试我的新玩具吗？
"她点开一个APP，商场内的所有电子屏幕突然同时闪烁，播放起一段卡通片。
趁着人群骚动，两人快速穿过安全通道，甩掉了跟踪者。
"酷吧？
"林小鹿得意地说，"我黑进了商场的广播系统。
"程千夜赞许地点头："看来九爷没推荐错人。
"傍晚，程千夜独自回到张九爷的公寓。
老人正在擦拭一副老式眼镜，见他回来，立刻递上一杯热茶。
"见到老唐了？
"程千夜点头，将计划简要说明。
张九爷听完，从床下拖出一个尘封的木箱："你父亲留下的东西，现在是时候交给你了。
"箱子里是一套精致的赌具：象牙骰子、水银扑克、特制戒指...每件都暗藏玄机。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副看似普通的黑手套，但指尖处有几乎不可见的金属光泽。
"观音拈花手。
"张九爷的声音充满敬畏，"你父亲成名绝技，戴上后手指灵敏度提升十倍，能在众目睽睽下换牌而不被发现。
"程千夜戴上手套，手指轻轻拂过桌面，一张藏在袖口的牌瞬间出现在掌心，动作快得连张九爷都没看清。
"好小子！
"老人惊叹，"你早就练成了？
""十六岁就会了。
"程千夜摘下手套，"但从未在赌场用过。
父亲说过，真正的千术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保命。
"张九爷神情复杂："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周世昌己经知道你逃走了，他派出了最精锐的人手。
""黑桃J。
"程千夜冷笑，"今天己经打过照面了。
""不只是他。
"张九爷压低声音，"周世昌的义女周慕云更危险。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但传闻她能在不看牌的情况下猜中每一张。
"程千夜皱眉："听起来像是...""没错，就像你母亲当年的能力。
"张九爷的话如同一记闷雷，"我怀疑周世昌找到你母亲的一些...研究资料。
"程千夜的拳头猛地砸在桌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
他母亲曾是著名的心理学教授，研究人类微表情与决策模式。
如果周世昌利用了她的研究成果..."我必须尽快见到这个周慕云。
"程千夜咬牙道。
晚上八点，程千夜按计划来到老唐说的地方——一家名为"翠玉轩"的古玩店。
店内灯光昏暗，陈列着各种玉石和古董。
他的目光被柜台后的一排翡翠戒指吸引，其中最华丽的一枚与周世昌手上的极为相似。
"仿制品。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真品在周总手上，从不离身。
"程千夜转身，呼吸为之一窒。
站在面前的女子约二十五六岁，一袭墨绿色旗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如同透明的蜜糖，仿佛能看穿人心。
"周小姐。
"程千夜微微颔首，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不仅仅是紧张，更是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周慕云没有回应问候，而是径首走到柜台前："唐老板，我的牌准备好了吗？
"老唐从里屋出来，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按您的要求特制的，象牙基底，边缘镀金。
"周慕云打开盒子，指尖轻抚过牌面。
突然，她抽出一张红心A，手腕一抖，纸牌如刀片般飞向程千夜的面门。
程千夜条件反射地偏头，纸牌擦过耳际，深深嵌入身后的木柱。
"反应不错。
"周慕云似笑非笑，"程先生是吧？
老唐的新助手？
"程千夜暗自警惕——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姓？
老唐不可能透露。
他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久闻周小姐牌技精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慕云突然走近，两人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她用的是某种带有檀香味的香水，底下却隐藏着一丝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我们会在澳门再见面的，程先生。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程千夜后背发凉，"届时，希望你的手法和你的演技一样好。
"说完，她拿起檀木盒转身离开，旗袍下摆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首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程千夜才长出一口气。
"她认出你了。
"老唐忧心忡忡，"少爷，计划必须提前。
"程千夜摇头，从木柱上拔出那张红心A。
牌边缘锋利如刀，背面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云"字。
"不，她在试探。
"程千夜眯起眼睛，"而且...她给我留了信息。
"这个"云"字，是他母亲名字中的一个字。
周慕云究竟是谁？
她与母亲有什么关系？
谜团越来越多，但程千夜确信一点——澳门赌王大赛上，所有的秘密都将揭晓。
回到临时住处，程千夜发现林小鹿正兴奋地等着他。
"我找到了！
"她指着屏幕上的一张设计图，"金雀花赌场地下三层有个秘密保险库，安保规格堪比美联储。
如果《千门三十六局》下半部还在周世昌手里，一定在那里！
"程千夜凑近屏幕，突然在图纸角落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记——一个带有"云"字的徽章。
和他母亲当年的研究笔记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小鹿，能查查周慕云的具体背景吗？
尤其是她和周世昌相识的经过。
"林小鹿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己经在做了。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周慕云的所有医疗记录都是空白，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程千夜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张红心A。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在他摊开的《千门三十六局》上。
古籍第十八局的标题赫然是："人心如牌，可读可换"。
他忽然有种预感，周慕云的出现，将彻底打乱他的复仇计划——不是作为阻碍，而是作为一把双刃剑，既可能伤他，也可能刺向周世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