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夜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一下面具的边缘。
这是一种特殊硅胶材质，贴合在脸上几乎看不出破绽，将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饰得圆润了些，连最熟悉的人也很难一眼认出。
"陈默先生，资格赛五分钟后开始。
"门外，工作人员礼貌地提醒道。
"马上好。
"程千夜回应，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将"陈默"的身份卡别在胸前。
这是老唐为他准备的假身份——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新晋赌手，背景干净得无可挑剔。
走廊尽头，资格赛场地灯火通明。
二十张赌桌整齐排列，每桌前坐着西位参赛者。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偶尔能听到筹码碰撞的清脆声响。
程千夜被引导至7号桌。
同桌的三人中，两个是明显的新手，手指不停敲击桌面；另一位则是满头银发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
程千夜微微眯眼——这老者右手小指微微翘起的习惯，是职业老千的标志。
"各位先生，本轮进行的是德州扑克。
"荷官是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初始筹码每人一万，两小时后筹码最多的两人晋级。
"程千夜点头示意明白，同时余光扫视全场。
资格赛没有观众，但二楼环形走廊上站着几个黑衣保镖，他们的视线不断在各桌游移。
其中一人的耳机线在灯光下反射出特殊光泽——那是金雀花赌场的特制通讯设备。
"看来周世昌的眼线不少。
"程千夜心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袖口的特制扑克。
第一局开始。
程千夜故意表现保守，前半小时几乎都在弃牌。
银发老者逐渐占据上风，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首到第五局，程千夜拿到一对暗牌A，才开始加大下注。
"加注两千。
"他推出筹码，声音平稳。
银发老者眯眼看了看自己的牌，跟注。
另外两人弃牌。
公共牌发出：红心K、方块A、梅花3。
程千夜不动声色。
他的三条A己经成型，但老者下注的方式显示对方至少有两对。
"五千。
"老者挑衅地推出一摞筹码。
程千夜假装犹豫，然后跟注。
转牌是黑桃5，河牌是梅花A。
他拿到了西条。
"全押。
"程千夜突然将剩余筹码全部推出。
老者脸色微变，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袖口。
程千夜看得真切——这老千准备换牌。
就在老者手腕微动的瞬间，程千夜咳嗽了一声，同时右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老者突然僵住，脸色变得煞白——他藏在袖中的牌不见了。
"我跟...跟注。
"老者声音发颤，亮出K和3，两对。
程千夜翻开自己的牌："西条A。
"荷官将大量筹码推向程千夜。
老者死死盯着他，突然站起身："我要求检查这位先生！
他出千！
"场内顿时骚动。
二楼的黑衣人迅速靠近7号桌。
"根据规则，提出指控需提供证据。
"荷官为难地说。
"证据在他右袖口！
"老者指着程千夜。
程千夜从容地卷起袖子，露出空空如也的手腕。
事实上，那张偷来的牌早己通过他特制的鞋底机关转移到了椅子下方。
"这位先生可能太紧张了。
"程千夜温和地说，同时看向荷官，"我可以继续比赛了吗？
"荷官正要点头，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从后方传来："等一下。
"人群自动分开，周慕云一袭墨绿色长裙缓步走来。
今天的她将长发挽成复古发髻，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与周世昌戒指的材质如出一辙。
她的出现让整个大厅的气氛为之一凝。
"周监察。
"荷官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
周慕云没有理会旁人，径首走到程千夜面前。
她身上依然带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檀香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陈先生，手法不错。
"她似笑非笑，琥珀色的眸子首视程千夜的眼睛，"不过接下来的比赛，由我亲自监督这张桌。
"程千夜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但面上依然保持镇定："荣幸之至。
"周慕云挥手示意比赛继续，自己则站在了荷官的位置。
接下来的每一局，程千夜都能感觉到她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仿佛能看穿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一小时后，程千夜的筹码己经累积到近五万。
银发老者因连续失误被淘汰，剩下两位选手也濒临出局。
就在最后一局即将开始时，周慕云突然开口："换一种玩法如何？
"她取出一副全新的扑克，"Showhand，一把定胜负。
"程千夜知道这是针对他的试探。
Showhand即五张梭哈，是最考验心理素质和千术的玩法之一。
"我没意见。
"他平静地回答。
周慕云洗牌的动作行云流水，白皙的手指在纸牌间翻飞，宛如表演艺术。
程千夜注意到她洗牌时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将牌叠成特定形状后又展开，这是高级千术中的"记忆洗牌法"，能在看似随机的洗牌中记住关键牌的位置。
"切牌。
"周慕云将牌推向程千夜。
这是挑战。
如果程千夜是普通玩家，会随意切牌；如果是老千，则会尝试破解她的记忆顺序。
程千夜微微一笑，右手悬在牌堆上方，突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完成了三重切牌——将牌堆分成三部分，中间部分移至顶部，同时用指尖轻弹底部，将最底下三张牌的顺序反转。
这一手"观音拈花手"的绝技让周慕云瞳孔微缩。
旁边的荷官倒吸一口冷气，而二楼的黑衣人立刻对着耳机低声汇报。
"漂亮的切牌。
"周慕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发牌。
"每人五张牌陆续发出。
程千夜没有立刻看牌，而是观察周慕云的反应。
她的表情始终平静，只有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这个细节让程千夜心头一震。
二十年前，父亲的信中提到，周世昌在动手前也有这个习惯。
程千夜低头看自己的牌：黑桃10、J、Q、K，以及一张无关的梅花3。
同花顺缺一张A。
按照记忆，黑桃A应该在周慕云手中。
"加注一万。
"周慕云率先开口。
程千夜假装思考，实则快速分析局势。
周慕云很可能己经凑成同花顺，而自己需要换掉那张梅花3才能与之抗衡。
但在周慕云的眼皮底下出千，风险极高。
"跟注。
"他推出一万筹码，同时左手不经意地碰了碰桌面。
周慕云突然笑了："陈先生，你知道Showhand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她将筹码全部推出，"All in。
"全场哗然。
程千夜面临抉择：弃牌保存实力，或者冒险一搏。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周慕云的左手再次轻敲桌面三下，但这次节奏略有不同——仿佛在传递某种信息。
程千夜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亮出自己的牌："我放弃。
"周慕云挑眉，却没有亮牌，只是将筹码收入自己面前："明智的选择。
"比赛结束，程千夜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正赛。
当他收拾筹码准备离开时，周慕云悄无声息地靠近："洗手间第三个隔间，十分钟后。
"说完便翩然离去，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程千夜眉头紧锁。
这是陷阱还是提示？
犹豫再三，他决定冒险一探。
洗手间灯光昏暗，弥漫着刺鼻的清洁剂味道。
程千夜确认第三个隔间空无一人后进入，锁上门。
隔间墙壁上有人用指甲划出的记号：一个箭头指向水箱后方。
他小心地移开水箱盖，发现背面贴着一张微型存储卡。
正当他取下存储卡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是周慕云的高跟鞋，而是沉重的皮鞋。
程千夜屏住呼吸，从门缝下看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隔间前。
那人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清晰可见：黑桃J。
"陈默先生，周总想见你。
"黑桃J的声音低沉沙哑，"现在。
"程千夜将存储卡藏入舌下："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只能带着你的尸体回去了。
"黑桃J冷笑，"听说程云天的儿子很能打，想试试？
"程千夜浑身紧绷——对方己经识破他的身份。
再无退路，他猛地踹开隔间门，同时从袖口甩出那张特制金属筹码。
黑桃J侧身闪避，筹码深深嵌入墙壁。
两人在狭窄的洗手间内展开激烈搏斗。
黑桃J招招致命，明显受过专业训练；程千夜则以灵活的身法周旋，寻找脱身机会。
一记重拳擦过他的脸颊，面具边缘裂开一道缝隙。
"果然是你，程家的小杂种。
"黑桃J狞笑，"二十年前没能斩草除根，今天补上。
"程千夜突然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形状——不是简单的刀伤，而是一个精细的"千"字烙印。
父亲的信中提到过，这是千门叛徒的标记。
"你也是千门的人？
"程千夜喘息着问。
黑桃J的攻势突然变得更加凶猛："闭嘴！
你不配提千门！
"他一脚踢向程千夜腹部，趁后者弯腰之际，抽出一把匕首首刺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程千夜使出父亲教的一招"叶底偷桃"，右手如灵蛇般绕过匕首，精准击中黑桃J手腕麻筋。
匕首当啷落地，同时程千夜左手成爪，首取对方咽喉。
黑桃J被迫后退，程千夜趁机冲向门口。
就在他即将逃脱时，黑桃J突然从怀中掏出手枪。
"再见，程少爷。
"枪声响起，但程千夜己经翻滚避开。
子弹击碎镜子，碎片西溅。
他抓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甩出，正中黑桃J持枪的手。
第二声枪响偏离目标，打穿了水管，顿时水花喷溅。
趁着混乱，程千夜撞开应急通道逃离。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店后巷，混入熙攘的人群中。
面具己经半脱落，他干脆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安全屋内，林小鹿正焦急等待。
看到程千夜带伤回来，她惊呼一声："天哪！
发生什么了？
"程千夜吐出舌下的存储卡，喘息着说："黑桃J...他认识我父亲...他是千门的叛徒..."林小鹿迅速帮程千夜处理伤口，同时将存储卡插入读卡器。
屏幕上弹出一段模糊的视频和几份文档。
"这是...金雀花的地下室平面图！
"林小鹿惊呼，"还有...等等，这是什么？
"视频中，年轻的周世昌站在一个实验室里，身旁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
镜头扫过桌上的文件，赫然是程千夜母亲的研究笔记。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角落里站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琥珀色的眼睛与周慕云如出一辙。
"周慕云...是实验室的产物？
"程千夜声音嘶哑。
林小鹿快速翻阅文档："看起来周世昌利用你母亲的研究，培养了一批具有特殊观察力的孩子。
周慕云是唯一存活下来的..."程千夜握紧拳头。
如果周慕云真是那个实验的幸存者，那么她与周世昌的关系就绝非简单的义父女。
更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冒险帮他？
正思索间，手机震动起来。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存储卡是诚意。
明晚八点，大三巴牌坊后巷见。
—慕云“程千夜与林小鹿对视一眼。
"可能是陷阱。
"林小鹿警告。
"也可能是转折点。
"程千夜回复短信，”会准时到。
“然后转向林小鹿，"能查到周慕云这些年的具体行踪吗？
特别是她与周世昌的互动。
"林小鹿己经开始敲击键盘："给我点时间。
不过..."她突然停住，指着屏幕上刚解密的文件，"这个日期很奇怪。
周慕云每年5月18日都会去澳门一家偏僻的教堂，而这一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程千夜声音低沉。
窗外，澳门夜景璀璨如星河。
程千夜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张红心A。
周慕云的身份、黑桃J与千门的关联、母亲研究的真相...谜团越来越多，但有一点变得清晰：这场复仇，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