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缝隙里的光第3章 煎熬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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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过,如同钝刀割肉,不紧不慢,划的生疼。父亲愈发消瘦,脸色铁青,胡子拉碴。也不出门做生意,天天在屋里转悠,像拉磨的驴似的,把正间的砖头地都磨得锃亮。

爷爷每每看他都是欲言又止,自己的儿子,他怎不知他想什么。纵使知道,也是无解。除了叹气吸烟就是到地里干活,不到饭点不回家,有好几次差点中暑倒在地里。

奶奶行色匆匆的出门,只怕在路上遇上熟人。儿媳妇又生个女儿的事没多大功夫就传遍了偌大的村子,有幸灾乐祸的,有出谋划策的,看到她交头接耳,在背后指指点点,奶奶一概不理。遇上打招呼的,也是应一句就急急离去。

第一眼看到洛洛,奶奶忽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小女儿病死了,死的时候已经两岁了,喜欢拿着棍子到处跑着撵鸡撵鸭。后来发烧,没钱看病就用偏方,治了两天没治好,发烧烧死了。

洛洛和小女儿有着一模一样的双眼皮,耳垂上都有一颗小黑痣。已经过去了20多年,却从来没有模糊过。只一眼,奶奶甚至以为是小女儿回来了。她心里咯噔一声,突然就落了泪。她赶紧假装给婴儿包被子把眼泪偷偷的给抹去了。抱着洛洛去偏房的第一个晚上,她把洛洛抱在怀里抱了一夜。她甚至在心里偷偷的念,多谢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和各路神仙爷爷们,把小女儿又送回来了。对于奶奶来说,洛洛像是回来的小女儿。她想着拖着拖着,洛洛就满月了,儿媳结了扎,洛洛就能留下来。又想着要两个女儿那儿子就绝后了,以儿子的心性,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儿子肯定不死心。没个儿子就是绝户头了,村里的人都欺负,死了没人扛棺杆,连个上坟烧纸钱的人都没有。还要被人捣着脊梁骨骂。那洛洛可怎么办?啥计划生育呀,没吃国家的没喝国家的,孩子都不让生了。想着,头大了,脑袋也乱了,好多次洛霞叫她她都没听到。

洛霞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奶奶早上梳的小辫子一高一低惹了小朋友笑话。洛霞拿着个小棍一边捣蚂蚁窝一边嘟囔,天天洛洛洛洛的,天天照顾她,她是会答应还是咋的,还洛洛呐,叫死死还差不多。

声音不大,旁边正在杀鸡拔毛的父亲却是听到一清二楚。他甚至没把手上的鸡毛擦干净,“啪”的一个耳光——他发了怒,用手指着洛霞,下次再说你就滚出去。

洛霞被打懵了,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挨过打,父亲竟然会两句难听话打她,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告我妈去,你打我。转身捂着脸就往屋里跑,没跑两步,就撞到了从东屋出来的母亲。

“你打我闺女,我和你拼了。”她穿戴整齐,围着头巾,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脸庞浮肿似的比之前大了一圈,杀气腾腾。许是许久都没出门,外面刺目的阳光让她微眯着眼。她张牙舞爪的向父亲扑去。尖利的指甲在父亲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父亲没防备,直到脸上传来***辣的疼痛,他才用手钳住她的两只手,你闹够了没有?

我闹?她更加歇斯底里的喊道,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留下那个害人精,你好当个绝户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看到你那两个侄儿都亲的跟自己儿子一样,供吃供喝。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说道,那是你的亲儿子吧,你死了好让他们分家产!

胡说些啥!也不怕丢人!父亲压低声音,弯腰就把母亲抱在怀里往屋里走。

母亲用两只手紧紧的抱住门框,大声的喊叫着,你想逼死我们娘俩,好给你那弟媳让位置,让你那亲生儿子得家业,想的美。

越说越离谱,父亲气急,松了手。母亲失了重,赶紧松开手维持平衡,趁着这个当,父亲半推半抱的把她推进屋里。她却是嘴上不停歇,哭喊着,你们姓洛的没有一个好人,欺负人欺负到门上来了……

洛霞站在门口哭,转头看见院门的缝隙里挤进了两颗脑袋,她气冲冲的大步走过去,“哐”的一下狠狠摔上门,看什么看,没看过回家看你妈去!院外没了动静。

奶奶从地里回到家,看到家里的阵势就知道不好了,院子里丢着褪了一半毛的鸡,装鸡血的碗倒扣在地上,鸡血洒了一大片。正间里桌子椅子都倒着,门口还散落着几块鸡蛋糕,洛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父亲蹲在树下,抱着肩膀,埋着头。东屋传来母亲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奶奶心里狂跳,连忙跑进偏屋,还好,洛洛还好,睡得正香,盖着爷爷的旧衣服,外面的动静没有吵醒她。

奶奶弯腰把鸡捡起来放水井台上,一边收拾院子一边低声说父亲,你招惹她干啥,她还在坐月子呢,有啥事不能忍忍,这要是落下毛病,以后有你后悔的!父亲抬起头,满面泪痕,奶奶这才看到父亲脸上的一道道长长的血痕,皮翻着,渗着血。

“唉”,奶奶落了泪,儿呀,再忍忍……

忍忍就能好过吗?父亲心里哀哀的想,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想当年心气高这个看不上那个不如意把婚姻给耽误了,却对从山里逃难出来的她一见钟情。不顾爹妈反对把存了几年的私房钱拿出来买了她。想着她比自己小好几岁,个子高,长的又漂亮,百般宠溺,什么都舍不得让她干。那时候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后来生了霞儿,好像一切都变了。先是她说有个孩子地方小了,人多太吵,把爹妈从上房的东屋赶到了院里的偏屋。又定了规矩不让爹妈到正间的桌子上吃饭,嫌他们脏,爹妈只能在偏屋吃。二弟结婚早,分家另住。她进门侄子都一岁了,一直跟着爹妈住,后来有了霞儿,隔年二弟又生了个儿子,本着自己孙子都得带的理,爹妈把三个孩子都揽过来一起带着。只因住在自家院里,她三天两头的背地里闹,说爹妈偏心,吃她的喝她的,还把屋里东西都偷去给了老二。连带着两个侄儿,背地也没少用手掐过。她不让爹妈进正间吃饭,却还让老妈去正间扫地擦桌,洗脏衣服。早上不起床,霞儿醒了,只需她叫一声,老母亲就颠颠的进来,把霞儿穿戴整齐抱出去,她继续睡。她经常背地里骂,却从来没说把爹妈赶到二弟家住,因为她知道,离了爹妈,她的日子也没那么舒心。

这些父亲都知道,他不止一次的对母亲说,爹妈种的地打的粮食都进了自己粮仓,两个侄子吃的是爹妈的,四季的时蔬都是爹妈种的,粮食和菜他们都吃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妈哪个孙子不带都要落埋怨,二弟家日子过得不好,爹妈偶尔接济用也没问他要钱,再说了是亲兄弟,咱日子过得好点,别论那么真。要不是爹妈住在这院里,他出去进货一去两三天,她不会做饭,都怕把她娘俩饿着了。

母亲却是不依,粮食进了自家粮仓就是自己的,别人吃了就不痛快。老人做饭种地带孩子是应该的,老了还得养,现在不出力,老了谁管他!

父亲头大,只能两头安抚。

爷爷奶奶怕他们生气,连连让步。

奶奶说,过日子不容易,只要你们不生气就行。眼瞅着霞儿也大了,等再伺候一个,我和你爹就在地头搭个窝棚,我们自己住。她比你小几岁,你让着她点。这几年连生几个女娃把她脾气也磋磨坏了,等生个儿子心气平了就好了。

好不好父亲不知道,但自打那天吵架以后,母亲就起了劲。一天到晚有的没的想到哪骂到哪。父亲端的饭她照吃不误,放下碗就开始骂,早上醒来骂,骂完睡觉,睡醒接着骂,半夜醒来继续骂。起初父亲还想制止她,但凡一交上话,她就更大声骂的更厉害,什么难听骂什么。父亲索性不理她,除了一天往屋里送五顿饭,倒倒尿桶,他连房门都不想踏进一步。

爷爷把席子往边上让了让,父子俩就在树下安了家。

院子里养的鸡在几天之内莫名其妙的陆陆续续都死了。奶奶在厨房里做饭偷偷跟正在烧火爷爷小声说,看,鸡都给骂死了,这啥时候是个头啊!

爷爷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