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发光的生物在玻璃箱里划出焦灼的轨迹，如同他病历本上紊乱的心电图。
林小满数着标本柜的编号，第43号抽屉永远上着锁——首到今天，她发现锁眼插着一枚褪色的樱花纽扣。
"它们活不过雨季。
"江以辰将恒温箱调低0.5度，袖口滑落时露出手腕上的医用胶布。
胶布边缘微微翘起，透出皮下留置针的淡青淤痕，"就像被暴雨冲散的星群。
"林小满的指尖悬在观测日志上方。
第176页的边角蜷曲发黄，夹着张泛黄的钢琴谱。
德彪西《月光》的第三乐章被红笔重新标注，升降记号旁是细密的呼吸频率标记。
"弹到升C小调时，"江以辰忽然按住她翻页的手，体温透过纸张传来不正常的潮热，"需要配合心室早搏的间隔换气。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普罗帕酮片的苦杏仁味。
林小满注意到谱表间隙写着极小的时间戳：2010.3.23 21:07，正是江晚晴坠楼当晚的钢琴独奏会时间。
储物柜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陆子骁倚在门框转着化学钥匙。
他抛起的硝酸钾试剂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江以辰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遮挡培养箱。
试剂擦过金属外壁，在恒温控制器上灼出焦黑痕迹。
"小心点，"陆子骁踢翻废液桶，甲基紫溶液漫过满地纸星，"听说强光***会让心脏病发作？
"褪色的便签纸在深紫液体中浮沉，"3月14日室颤2次"的字迹逐渐晕开。
江以辰的指尖陷进掌心旧疤，监护手环的警报灯开始闪烁。
林小满捡起半张漂浮的乐谱，背面是褪色的医嘱："严禁接触苯类衍生物"。
蓝窗萤突然集体熄灭，黑暗中响起蜂鸣警报。
江以辰摸索哮喘喷雾的动作撞翻标本架，玻璃碎裂声里，林小满借着安全出口绿光看见惊人一幕：所有蝴蝶标本的翅膀都朝着西北方——音乐教室的雕花玻璃正映出肖邦夜曲的幽蓝光晕。
"你的窦性心动过速又发作了。
"苏雨桐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室狼藉，监护仪屏幕在阴影中泛起血红光斑。
她抽出的处方单显示异常数据：最近三个月多服用的27片地高辛，恰好对应林小满转学前的空白课时。
江以辰忽然将喷雾剂倒进口腔，喉结滚动时睫毛沾满水汽。
他按下老式录音机的播放键，降E大调夜曲里混着沙沙杂音——那是江晚晴最后一次心跳监护仪的电磁干扰声。
"妈妈常说这是会呼吸的曲子。
"他苍白的手指抚过琴键，月光从碎裂的彩色玻璃漏进来，在他颈侧拼出模糊的罗马数字XXIII。
林小满这才发现钢琴内部贴满心电图，每张记录右下角都画着蓝窗萤翅膀的磷光轨迹。
琴凳下的铁盒盛着十二封未寄出的信。
最新一封的收件地址是器官捐献中心，日期停在她转学来的前一天。
信纸边缘绘着星轨图，铅笔标注："请将我的心脏葬在月光照得到的天文台第三级台阶下"。
暮色漫过窗台时，江以辰在乐谱背面画下两条相交的曲线。
他的室颤心电图与林小满昨天随手画的函数图像，在死亡波谷处奇迹般重叠。
"你看，我们的心跳…"他的笑容被咳嗽震碎，血珠溅在五线谱的休止符上。
林小满忽然发现那些音符是用特殊颜料写的，在暮光中逐渐显影成母亲临终的心率——76bpm，健康得近乎残忍的数字。
苏雨桐在门外撕碎今天的监测报告。
纸屑飘落处，老杨正擦拭奔驰车后座的儿童呼吸面罩。
月光照亮面罩内侧的刻字：给活不过十五岁的小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