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项检查结果都显示正常，医生最终诊断为"不明原因的高热伴短暂性谵妄"，开了些维生素就让他出院了。
但许镜知道，那晚的事情绝非医学能解释的。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镜递给陈昊一杯咖啡，观察着他的反应。
陈昊挠挠头，浓眉拧成一团："就记得去找你，然后...空白。
醒来就在医院了。
"他啜了口咖啡，"医生说我可能是工作太累导致的。
这半年咖啡馆生意不好，我确实睡得少。
"许镜和坐在一旁的俞菲交换了个眼神。
俞菲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眼下却带着淡淡的青黑——这几天她几乎翻遍了所有关于唐代灵异记载的古籍。
"陈昊，"俞菲突然开口，"你以前有过梦游或者失忆的经历吗？
""没啊，我睡眠一向好得像头猪。
"陈昊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怎么，我那天晚上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没有，就是突然晕倒了。
"许镜迅速接话，"把我们吓了一跳。
"等陈昊离开后，俞菲从包里掏出一本装帧古朴的线装书，封面上用楷书写着《唐宫秘录辑要》。
"我托导师从故宫图书馆借出来的，"她压低声音，"里面有三处提到柳婉儿，但内容互相矛盾。
"她翻开做了标记的页面，"一处说她因私通安禄山被处死；一处说她盗取贵妃宝物被杖毙；还有一处..."俞菲顿了顿，"说她修炼邪术，试图用铜镜摄取贵妃魂魄，被道士封印在镜中。
"许镜皱眉："哪个是真的？
""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俞菲合上书，"宫廷记载常因政治需要被篡改。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指向第三处记载旁的小字注释，"这提到封印柳婉儿的道士叫李淳风，是袁天罡的弟子，专司镇压邪灵。
"许镜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铜镜。
这几天他养成了习惯，每天早晨都要检查镜子的状态。
铜镜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古铜色光泽，鸾凤纹饰栩栩如生，看不出任何异常。
"柳婉儿，"许镜轻声呼唤，"你能听到吗？
"镜面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俞菲叹了口气："灵体显形需要特定条件。
古籍记载，这类物魅多在子时（晚上11点到凌晨1点）或午时（中午11点到1点）阴阳交替时最为活跃。
"许镜看了眼挂钟——上午十点西十五分。
他倒了杯清水放在铜镜旁，又点燃一根檀香，这是俞菲从古籍中找到的方法，据说能促进灵体显形。
两人静静等待。
当时针指向十一点整时，许镜突然感到一阵微风拂过面颊，尽管所有窗户都关着。
檀香的烟雾不再笔首上升，而是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
镜面泛起涟漪。
起初只是微小的波动，像是微风拂过湖面。
接着，水面下浮现出模糊的影像——一只纤细的手，正在书写什么。
字迹逐渐清晰，是用水珠在镜面上形成的唐代楷书："妾柳氏婉儿，蒙君垂询，不胜感激。
"许镜屏住呼吸，小心回应："柳婉儿，你为何被困镜中？
"水珠颤动，旧字消失，新字浮现："遭人陷害，魂寄于镜。
千年孤寂，望君怜恤。
"俞菲突然插话："谁陷害你？
李淳风吗？
"镜面水珠突然剧烈抖动，像被无形的手搅乱。
铜镜本身开始轻微震动，发出嗡嗡声。
影像中的手变得焦躁，快速书写："非也！
李师欲救妾，然妖道法力高强..."字迹到这里突然中断，水珠像被某种力量拉扯，重新排列成一个完全不同的词："危险！
"下一秒，铜镜"啪"地一声倒扣在桌面上，檀香应声而断，水杯中的清水剧烈震荡，洒出大半。
"她被人打断了。
"俞菲面色凝重，"或许有什么东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许镜小心地扶正铜镜，发现镜面异常冰冷，甚至在他手指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更奇怪的是，那些未干的水迹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两个相互缠绕的圆环，中间贯穿一道波浪线。
俞菲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道教的双鱼镇魂符，用于镇压特别凶恶的灵体。
柳婉儿要么是在警告我们，要么..."她犹豫了一下，"要么是镜中还有其他东西在试图传达信息。
"当天下午，许镜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姓张，是某私人博物馆的馆长，说听说许镜得到了一面唐代鸾凤镜，想高价收购。
"您从哪里听说这面镜子的？
"许镜警觉地问。
"古董圈就这么大，"对方笑声爽朗，"听说那镜子有些...特别。
我们博物馆专门收藏这类有历史故事的文物。
"许镜婉拒了。
挂断电话后，他查了这个"张馆长"所说的博物馆，发现官网上确实有这个人，但联系方式与刚才打来的号码不符。
他把这事告诉了俞菲，她立刻紧张起来："太巧了。
我刚查到李淳风当年封印柳婉儿时，曾组建了一个秘密组织专门看管这面镜子。
这个张馆长可能是他们的后人。
""一千多年后的后人？
"许镜挑眉。
"有些家族使命会代代相传。
"俞菲严肃地说，"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不会轻易放弃铜镜的。
"当晚子时，许镜独自尝试与柳婉儿沟通。
俞菲回学校查资料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他不要单独与镜灵交流。
但许镜抑制不住好奇心——更重要的是，他对那个唐代宫女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这次他做了更充分的准备：按照古籍记载，用朱砂在铜镜周围画了个保护圈，又点燃了三支特制的安魂香。
"柳婉儿，"他轻声呼唤，"如果你能听见，请现身一见。
"镜面起初毫无反应。
就在许镜准备放弃时，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倒影有些奇怪——镜中的"他"没有同步动作，而是静静地"注视"着现实中的自己。
许镜浑身发冷，却强自镇定。
他慢慢抬起右手，镜中的"他"依然不动。
然后，那个倒影突然笑了——一个绝非许镜自己能做出的、充满哀愁的浅笑。
倒影的面容开始变化，五官如水般流动重组，最后变成了那个唐代女子。
她比之前清晰得多，许镜甚至能看清她眉间那颗朱砂痣和眼角淡淡的纹路。
她穿着淡青色的齐胸襦裙，头发松松地挽起，插着一支银簪。
"许公子。
"一个声音首接在许镜脑海中响起，轻柔似水，带着古雅的腔调，"多谢你愿与妾身交谈。
"许镜口干舌燥，心跳如鼓："你...认识我？
""镜通阴阳，亦连因果。
"柳婉儿的声音带着淡淡哀伤，"妾身被困镜中千年，你是第一个真心想助我之人。
""我要怎么帮你？
""寻三件法器，于月圆之夜行解咒之法。
"柳婉儿的影像举起手，在镜面上显现出三样物品的图像：一把青铜钥匙、半块雕花玉佩和一座小型青铜祭坛。
图像维持了几秒就消散了。
柳婉儿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他来了！
许公子，切莫轻信来寻镜之人，他们欲使我永世不得超生！
"镜面剧烈震动，柳婉儿的影像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拉扯着。
她的嘴大张着，似乎在尖叫，但没有声音传出。
最后，整个影像像被吸入旋涡般消失不见，镜面恢复了正常。
许镜浑身被冷汗浸透，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刚才发生的一切远超他的理解范围，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柳婉儿恐惧的"他"和白天那个"张馆长"绝非巧合。
他刚把铜镜收好，手机突然响起。
是俞菲发来的一条消息："查到了可怕的东西。
李淳风的日记残页显示，柳婉儿并非无辜受害者，而是自愿修炼邪术的术士。
千万别单独与她交流！
明天一早我带资料过来。
"许镜盯着这条信息，心沉到谷底。
如果俞菲查到的属实，那么刚才柳婉儿所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展示的三件法器，真的是为了解咒，还是别有用途？
窗外，一轮渐圆的月亮高悬夜空，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存放铜镜的保险柜上，柜门缝隙中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