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上新凿出的石架上,整齐码着十七卷兽皮典籍,最底层压着那幅会自行流转星图的上古卷轴。
凌老每日黎明便坐在石臼前捣药,青灰色的药雾里,总混着他沙哑的嗓音:“记住,灵草分七脉,金脉主破,木脉主生,水脉藏息……”少年趴在苔藓铺就的地席上,手中狼毫在桑皮纸上沙沙游走。
他面前摊开的《万灵药典》第三卷,墨迹未干处还留着凌老用朱砂圈点的批注——那些在寻常修士看来晦涩难懂的灵植纲目,经老人用山中野果举例,竟变得清晰如眼前的药田。
“昨日采的血藤,为何要在子时初刻收割?”
凌老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并未离开手中的捣药杵。
“因月魄初盛时,藤芯中的‘太***魄’最是凝练。”
柳云放下笔,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腕,那里的金印己淡如薄纱,却在触碰典籍时会泛起微光。
这三个月来,他背熟了三卷药典、半本《灵脉初论》,甚至能闭着眼睛画出修行界三大体系的脉络图,唯独不明白为何凌老始终不许他运转任何功法。
“过来。”
凌老指了指石台上的青铜罗盘,十二道指针正分别指向十二株药草。
柳云凑近时,忽然察觉每株药草表面都浮着淡淡光晕——那是他半个月前才勉强能看见的“灵息”。
“用识海触碰冰魄草。”
老人递来一枚玉简,“记住,不是用眼睛看,是用这里。”
他枯槁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神识刚触碰到草叶,柳云脑海中突然炸开万千冰晶。
那些在药典上见过的文字突然活了过来,化作冰龙在识海中游弋,龙身鳞片上竟刻着完整的《玄冰诀》。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凌老正盯着他手腕上的金印,后者此刻正发出细碎的金光,将冰魄草的灵息吸扯成旋涡。
“看到了?”
凌老收回玉简,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普通修士需先开灵海,再纳灵息,而你的体质……”他顿了顿,从石匣中取出另一卷兽皮,展开后竟是幅人体经脉图,“万灵神魔体的灵脉,是天生闭合的。
你看这十二道隐脉,像不像星图上的十二星宫?”
柳云凑近细看,发现每条隐脉末端都连接着不同的脏器,其中心脉处竟画着混沌状的阴阳鱼,与他的胎记一模一样。
“若贸然运转功法,”凌老指尖划过“命门”位置,“这些本应循序渐进开启的隐脉,会被外力强行撕裂。
三十年前,我曾见过一个拥有半觉醒体质的修士,他强行修炼《焚天诀》,结果……”老人掀开袖口,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疤痕,“灵脉反噬的伤口,连九转还魂丹都治不好。”
少年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
这些日子他虽未修炼,却从典籍中得知,修行界最顶尖的“天灵根”修士,开灵海也需三载光阴,而自己的体质竟连灵脉都是“先天封印”的。
“那我何时能修炼?”
他忍不住问道。
凌老突然站起身,拄着木杖走向洞外的药田。
暮色中,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腰间的青铜药铃随着步伐轻响。
“还记得暴雨那天,你看见的星图异象吗?”
老人忽然指向天际,猎户座的“腰带三星”正泛着微光,“万灵神魔体的觉醒,从来不是靠打坐吐纳。
它需要……”他转身时,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需要经历生死劫数,在濒临绝境时,让体内的‘鸿蒙之气’自行冲破封印。”
柳云怔住了。
他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凌老咳血时混着的金粉,想起密道尽头那株仿佛特意为他生长的血参。
原来老人不让他修炼,是在等——等他的身体做好准备,等某个连天道都无法预料的契机。
“过来。”
凌老蹲下身,指着药田里新冒出的嫩芽,“这是‘问心草’,三百年才开花一次。
它的灵息能让人看见自己内心最恐惧的景象。”
老人的声音突然低沉,“明日开始,你每天卯时服用半片叶子,用识海观察灵息走向。”
少年看着那株脆弱的小草,忽然明白凌老的用意——所谓的“修行常识”,从来不是纸上谈兵。
当其他修士在丹田凝聚气旋时,他却要先学会掌控自己的识海,理解每一丝灵息的本质。
这或许是最笨拙的法子,却也是唯一能让万灵神魔体在觉醒前不被外力摧毁的路。
是夜,柳云在石灯下翻阅《星轨命典》,忽然发现某页空白处浮现出细小的字迹:“凌某毕生所求,唯盼吾徒能走一条前人未敢想之路——以医道入修,借万灵铸体。
待你能让药田里的枯木开花时,或许就是隐脉初开之日。”
他抬头望向洞壁上悬挂的药锄,那是凌老送他的第一件“法器”。
锄柄上刻着的符文,此刻正与他手腕的金印遥相呼应。
窗外,山风掠过药田,问心草的嫩芽轻轻摇晃,仿佛在预告着某个漫长而艰难的开始。
三个月的时光,在捣药声与翻页声中悄然流逝。
当柳云能闭着眼睛分辨出三十种灵草的灵息属性时,洞外的积雪己化,第一株映山红在岩缝中绽放。
凌老看着他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金印,终于露出了三个月来第一次笑容:“时间差不多了,明天给你凝聚一个普通分身在这照顾你父母,然后我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少年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万灵药典》的扉页。
他不知道,自己记下的每一味药草、每一条灵脉走向,都在悄然为体内的“鸿蒙之气”编织着觉醒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