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烛光流转,茶香与黑夜缠绵。
鹤梦鸢眯着眼朝右方看去,又见那白发美人闲坐于摇曳灯火中。
她撑着脸颊,手肘轻倚玉桌,指尖微陷鬓间发丝。
有些朦胧,几分淡雅。
倒真是个美娇娘,鹤梦鸢心中暗道。
“妖王殿下,你怎么还在这?”
白夜离闻言回过神来,看着鹤梦鸢抿唇笑道:“瞧仙尊这话说的,这本就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还能去哪?”
“可你不是说这是一座宅院吗?
难道就只有一个卧室?”
“对啊,反正这就我一个人,要那么多房间作甚?”
白夜离缓缓站起身,向鹤梦鸢走去,“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本王倒是可以跟你挤挤。”
“当然介意!”
鹤梦鸢难得地放高了音调。
白夜离无奈地叹了叹气,“好吧,那本王只能打地铺了。”
白夜离从纳戒里取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脱了鞋子,侧身躺下,“唉,想我堂堂妖王,如今却沦落到打地铺……”沉默了好一会儿,鹤梦鸢终是不太忍心,她轻咳一声,随后小声说:“要不……你还是上来睡吧?”
话音刚落,白夜离便瞬间躺到了鹤梦鸢身旁,“既然临渊仙尊都发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鹤梦鸢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白夜离身上的香气便己萦绕鼻尖。
虽然还有些不太习惯与人共枕,但鹤梦鸢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怎么排斥白夜离。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子?
“鹤梦鸢?”
白夜离不知何时侧躺看向枕边人。
“嗯?”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本王好看吗?”
鹤梦鸢无语了一阵,才略显敷衍道:“好看,妖王殿下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妖。”
白夜离却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放心,本王睡觉很老实的,不会随便乱摸的。”
“哦。”
……冷月划过了空寂,白色是黎明。
“如何,感觉好些了么?”
白夜离轻轻扶起鹤梦鸢,语气关切。
“嗯,的确不疼了,只是感觉还有些乏力。”
鹤梦鸢看向白夜离,“你真的,在那药里加了精血?”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夜离带着鹤梦鸢向屋外走去。
刚打开房门,鹤梦鸢便被前方大门外的一个黑色巨物吸引住了。
那巨物高约莫千尺,遮天蔽日,气势磅礴,快比得上鹤梦鸢以前斩杀过的一头魔物了。
“那是何物……”鹤梦鸢不解。
白夜离拉起鹤梦鸢的小臂,转眼二人来到那巨物的上空。
而鹤梦鸢也终于看清它的全貌——原是一口鼎,长约莫一里,宽约莫百丈,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水。
原来如此,白夜离倒真没有骗她,只是这鼎未免也太大了,还有这水……这么多的水,她又是从哪弄来的?
“此鼎名曰‘黑玄’,可随意变换大小。
还有这水,是半座冰山融化所得。”
白夜离看着鹤梦鸢,神色有些委屈,“为了加速融化冰山,我可是耗费了不少妖力呢。”
鹤梦鸢低下头,抿了抿唇,心中流过丝丝暖意,“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何必对我这么好?”
“当然是为了交易了,好了,我先带你出去。”
话音一落,二人眼前之景便陡然变幻,随后二人同坐于一辆华贵马车之中。
白夜离的手上多了一把扇子。
耳边传来鼎沸的人声。
马车停下的同时,白夜离温柔的声音响起,“你应该饿了吧,在去晚雨阁之前,不如先吃点东西?”
“好。”
白夜离递出一根白羽,“这是‘幻颜羽’,拿着它,便可变换容貌和身形。
即便是漓海境的修士也无法轻易识破。”
鹤梦鸢接过幻颜羽,“可我现在没有灵力,要如何……”话音被突现的一面镜子打断,镜中之脸己然变化——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杏仁眼变成了桃花眼,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身形和衣裳也变了,现在的鹤梦鸢,不是清冷美人,而是英气十足的女侠。
白夜离收了镜子,起身,向车厢外走去。
“你不易容吗?”
“不需要,要是真有人认出本王,本王正好有理由杀了他。”
“你……”鹤梦鸢没再多言,跟着白夜离下了马车。
马车旁站着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在白夜离出车厢的那刻便恭敬地行礼,“王。”
白夜离却并未理他,径首下了马车。
鹤梦鸢看了一眼那男子,好奇地问:“他是谁?
你的护法吗?”
白夜离冷笑一声,“他?
我若说他是先龙王的大儿子,你信么?”
鹤梦鸢睁大双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那长相普通的男子,“你说他是龙?
可……龙族不是早就被灭族了吗?”
鹤梦鸢转头看向白夜离,“七百年前,是你带领凤族灭了龙族。”
“啪”的一声,白夜离手中陵歌扇打开,“其它龙确实己经死了,独留他,自有我的原因。
不过,我毁了他的识海,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空有一身妖力,听话的傀儡。”
鹤梦鸢又问:“可他这……”还未说完,她便反应过来——对啊,幻颜羽。
现在她面前的先龙王太子,定然不是他原本样貌。
但他本来是何模样,她也不知道——《纪妖录》中只记载了他的名字,天逸,却并未详细记载他的外貌,只说他容貌俊伟。
“怎么了?”
白夜离轻轻扇着扇子,盯着鹤梦鸢。
“没什么……那这样的话,他不就是你哥哥?”
鹤梦鸢故意加重“哥哥”二字。
白夜离闻言嗔了鹤梦鸢一眼,合上折扇,“他也配?
一条臭长虫,要不是……他己经死了。”
“要不是什么?”
“没什么,走了,赶紧吃完饭,赶紧去晚雨阁。”
二人进到一家食肆,在一楼大厅坐下。
这家食肆名“绛云轩”,是碧月城最有名的食肆。
她们旁边,还有几桌客人正在吃饭聊天。
“哎,你们听说了吗?
云水宗的知舟仙尊死了。”
“啊?
谁,你说谁,哦,知舟仙尊。
什么?
你确定是我理解的那个知舟仙尊?”
“没错,就是她。
唉……要不是前几日魔尊突然进攻云水宗,她舍命相抵,重伤魔尊。
否则她也不会……唉。”
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鹤梦鸢听见,她面上平静,心中却早起波澜,终于她忍不住站起身朝那几人走去。
“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其中一个面相丑陋的男人一边打量着鹤梦鸢一边说:“当然,这可是我从云水宗弟子那得来的消息,岂能有假?”
“云水宗弟子?
谁?”
那丑陋男人突然伸手抓住鹤梦鸢的手腕,淫邪地笑着,把她往怀里拽,“想知道啊……来……啊!”
突然一声刺耳的惨叫从那男人嘴里发出,鲜红滚烫的血液随之喷洒一地,一截细长手臂掉落在血泊之中。
白夜离轻轻拂去陵歌扇扇面上的血迹,神色愠怒,语气冰冷,“滚!”
另外三人不敢逗留,拉起断臂丑男向门口冲去。
在他们即将出门之时,白夜离抬手拈起一根白羽,用劲一挥,白羽便飞入那丑男体内。
随后丑男又一声痛苦的哀嚎,跪倒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捂着裆部——从此刻起,他一辈子都是“太监”,无法恢复,也无人能恢复。
其余三人只好又慌里慌张地抬着丑男出了绛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