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祭祀
窗外天刚泛白,香烛的烟气己经漫进房间,呛得她喉咙发紧。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青石板的缝隙里还凝着夜露。
堂屋里,爸爸正端着猪头跪拜。
供桌上的纸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在嘲笑她的多余。
"走远点!
"奶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踉跄,"祭祖是男人的事,丫头片子沾什么晦气!
"表弟洋洋得意地倒酒,冲她挑眉。
奶奶冷笑:"看看你弟,多懂事!
你妈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以后香火断了都怪她!
"安吉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
习惯了,不代表不疼。
爷爷阴沉着脸走进来:"你妈和你舅的厂子工资都发不出了,村里人见我就问老安,钱啥时候给?
我这老脸往哪搁?!
"他越说越怒,指着安吉吼,"还有你舅妈!
赌疯了吧?
连你奶奶的养老钱都敢借!
江家没一个好东西!
"安吉站在原地,像个木偶。
爸爸祭祀完,拉她出门:"别听他们胡扯。
"他压低声音,"我给你妈转了100万,她没接电话,你先回外婆家找她,把工人工资发了——孩子们开学等钱呢。
"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有爸爸在,没事的。
"安吉鼻尖一酸,挤出一个笑:"嗯。
"可转身走出院门,笑容就垮了。
一百万。
工资。
学费。
这些字眼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在妈妈的号码上,最终没按下去。
算了,先回外婆家吧。
至少……江辰在等她。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江辰正在给祖宗牌位续香。
檀香的气息清冽干净,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道混在一起。
他没回头,手指稳稳地拨弄着香灰:"来得正好,给老祖宗磕个头,保佑我们家小哭包平安顺遂。
"身后静得出奇。
江辰转身,眉头瞬间拧紧——安吉站在门口,眼眶通红,指尖还在发抖。
"手怎么这么凉?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跳动的脉搏。
这个动作太熟练,从他十二岁第一次发现这样能安抚她开始,就成了本能。
安吉的眼泪突然砸在他手背上。
"操。
"江辰骂了句脏话,首接把人按进怀里。
少女单薄的肩膀在他掌心下轻颤,像只淋雨的雏鸟。
他下巴蹭着她发顶,声音却凶巴巴的:"谁欺负你了?
老子现在就去掀了他家祖坟。
"安吉"噗嗤"笑出声,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衣领上:"你疯啦?
那是我爷爷...""我管他是谁。
"江辰用指腹抹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语气却狠,"敢让我们吉吉哭的人..."话没说完,他突然掐住她脸蛋:"丑死了!
快给祖宗磕头,求他们保佑你下次打架能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江辰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安吉突然发现,他眼尾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看入迷了?
"江辰突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尖,"承认吧,你哥帅得惨绝人寰。
""自恋狂!
"安吉抬脚就踹,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
隔着棉袜,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麻。
院外传来脚步声,江辰触电般松手。
外婆挎着竹篮进来时,只看见自家外孙女红着脸扑进她怀里,而江辰正狼狈地整理衣领,耳尖红得能滴血。
"乖乖回来啦?
"外婆笑眯眯地揉安吉的脑袋,"外婆蒸了你最爱的酒酿圆子..."暮春的风掠过槐树梢头,摇落一地细碎的花影。
安吉把脸埋在外婆肩头,余光却瞥见江辰倚在摩托车旁冲她挑眉,无声做着口型:"小、哭、包。
"她偷偷攥紧外婆的衣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原来真的有人,光是存在就能驱散所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