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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炸响时,安吉从床上弹了起来。

窗外天刚泛白,香烛的烟气己经漫进房间,呛得她喉咙发紧。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青石板的缝隙里还凝着夜露。

堂屋里,爸爸正端着猪头跪拜。

供桌上的纸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在嘲笑她的多余。

"走远点!

"奶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踉跄,"祭祖是男人的事,丫头片子沾什么晦气!

"表弟洋洋得意地倒酒,冲她挑眉。

奶奶冷笑:"看看你弟,多懂事!

你妈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以后香火断了都怪她!

"安吉低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

习惯了,不代表不疼。

爷爷阴沉着脸走进来:"你妈和你舅的厂子工资都发不出了,村里人见我就问老安,钱啥时候给?

我这老脸往哪搁?!

"他越说越怒,指着安吉吼,"还有你舅妈!

赌疯了吧?

连你奶奶的养老钱都敢借!

江家没一个好东西!

"安吉站在原地,像个木偶。

爸爸祭祀完,拉她出门:"别听他们胡扯。

"他压低声音,"我给你妈转了100万,她没接电话,你先回外婆家找她,把工人工资发了——孩子们开学等钱呢。

"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有爸爸在,没事的。

"安吉鼻尖一酸,挤出一个笑:"嗯。

"可转身走出院门,笑容就垮了。

一百万。

工资。

学费。

这些字眼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在妈妈的号码上,最终没按下去。

算了,先回外婆家吧。

至少……江辰在等她。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江辰正在给祖宗牌位续香。

檀香的气息清冽干净,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道混在一起。

他没回头,手指稳稳地拨弄着香灰:"来得正好,给老祖宗磕个头,保佑我们家小哭包平安顺遂。

"身后静得出奇。

江辰转身,眉头瞬间拧紧——安吉站在门口,眼眶通红,指尖还在发抖。

"手怎么这么凉?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跳动的脉搏。

这个动作太熟练,从他十二岁第一次发现这样能安抚她开始,就成了本能。

安吉的眼泪突然砸在他手背上。

"操。

"江辰骂了句脏话,首接把人按进怀里。

少女单薄的肩膀在他掌心下轻颤,像只淋雨的雏鸟。

他下巴蹭着她发顶,声音却凶巴巴的:"谁欺负你了?

老子现在就去掀了他家祖坟。

"安吉"噗嗤"笑出声,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衣领上:"你疯啦?

那是我爷爷...""我管他是谁。

"江辰用指腹抹她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语气却狠,"敢让我们吉吉哭的人..."话没说完,他突然掐住她脸蛋:"丑死了!

快给祖宗磕头,求他们保佑你下次打架能赢。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江辰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安吉突然发现,他眼尾有颗浅褐色的小痣,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看入迷了?

"江辰突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尖,"承认吧,你哥帅得惨绝人寰。

""自恋狂!

"安吉抬脚就踹,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

隔着棉袜,少年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麻。

院外传来脚步声,江辰触电般松手。

外婆挎着竹篮进来时,只看见自家外孙女红着脸扑进她怀里,而江辰正狼狈地整理衣领,耳尖红得能滴血。

"乖乖回来啦?

"外婆笑眯眯地揉安吉的脑袋,"外婆蒸了你最爱的酒酿圆子..."暮春的风掠过槐树梢头,摇落一地细碎的花影。

安吉把脸埋在外婆肩头,余光却瞥见江辰倚在摩托车旁冲她挑眉,无声做着口型:"小、哭、包。

"她偷偷攥紧外婆的衣角,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原来真的有人,光是存在就能驱散所有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