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指尖率先触到泥泞的土地,腐草与雨水混合的腥气猛地灌进鼻腔,她喉咙一阵抽搐,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才忍住反胃的冲动。
头痛欲裂如钢针攒刺,记忆碎片混着雨水在脑海里横冲首撞——她分明记得实验台上跳动的蓝色火焰,记得试管炸裂前那道刺目的白光,可此刻落在眼皮上的雨珠,却带着不属于现代的冷冽。
"这是......"她撑着树干勉强起身,袖口滑落处露出一截雪腕,腕间金丝缠枝的纹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月白襦裙沾满泥污,腰间坠着的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晃,刻着的繁复纹路让她心头一跳,那图案竟与实验室保险柜里父亲留下的旧物惊人相似。
远处传来碎石飞溅的声响,三匹黑马冲破雨幕而来,马蹄踏碎水洼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为首的黑衣人勒住缰绳,刀锋在雨中划出半弧寒光:"小娘子跑什么?
咱们主子有请。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乖乖跟爷回去,少不了你的好处。
"林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
她这才注意到周围竟有七八个黑衣人呈扇形包抄过来,每个人腰间都挂着绣着骷髅头的皮质箭囊——这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血手帮"标记。
冷汗混着雨水滑进衣领,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用带血的唇语说过的那个名字:傅承瑾。
"抓住她!
别让这娘们跑了!
"后排的黑衣人突然暴喝,挥着鬼头刀扑上来。
林晚转身就跑,却被枯枝绊倒在积水里,前额磕在石头上顿时涌出鲜血。
刀锋划破她鬓角的碎发,千钧一发之际,天际划过一道惊雷般的白影。
来人足尖点地落在她前方,玄色劲装被雨水浸透却更显利落,腰间悬挂的长剑尚未出鞘,剑穗上的银饰便在雨中划出冷冽弧线。
傅承瑾侧身挡在她身前,下颌线绷成锋利的刃,眼尾上挑的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血手帮的人,倒是胆肥。
""镇、镇北侯?!
"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发抖,刀身竟磕在马鞍上发出嗡鸣。
林晚在泥水中抬起头,透过雨帘看见男人握剑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处有层薄茧——这双手,分明在她的梦里握过试管。
"三息之内。
"傅承瑾的声音混着雨声砸下来,"滚。
"黑衣人交换眼神的刹那,六把弯刀同时劈向他后颈。
林晚惊呼出声,却见傅承瑾旋身拔剑,青锋出鞘的清越声响彻雨幕。
剑光如白蛇吐信,在第一个黑衣人喉间绽开血花时,第二道剑光己穿透第二人的肩胛骨。
雨水顺着剑脊滑落,在他靴边积成暗红的水洼。
剩下的三人调头就跑,却被傅承瑾掷出的剑鞘击中后心,齐齐栽进泥坑。
他缓步走到为首者面前,靴尖碾过对方握刀的手,骨骼碎裂声混着惨叫刺破雨幕:"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丞相府的幕僚......"黑衣人战栗着吐出带血的牙齿,"他们说......说这女子是妖女......"话未说完,便被傅承瑾拎起后领甩向树干,头骨撞在石上的闷响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涌。
雨势渐小,暮色浸透云层。
傅承瑾转身时,剑身上的血珠恰好滴在林晚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男人单膝跪地,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指腹蹭过伤口时忽然顿住——那里,有一枚淡褐色的月牙形胎记。
"你是谁?
"他的声音忽然轻得像梦,"为何会有......"林晚望着他瞳孔里晃动的自己,忽然想起实验室监控录像里那个总在凌晨三点徘徊的影子。
记忆与现实在雨声中诡异地重叠,她张开嘴,却听见自己用陌生的腔调说出熟悉的名字:"傅承瑾......我是晚晚。
"男人浑身剧震,佩剑"当啷"坠地。
林晚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像极了那年父亲葬礼上,她在灵堂外偷看到的、躲在柱子后的少年眼里的光。
指尖刚要触碰他的衣襟,眼前却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前,她最后听见的是傅承瑾失控的呼喊:"晚晚!
"雨停了,月光穿透云层,在男人抱住她的手臂上投下颤抖的影子。
林晚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那是父亲实验室里,永远摆在第三个试剂架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