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檐下的春燕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林秋蹲在门槛边，正专注地搓着药丸。
他的手掌宽大而粗糙，掌纹里嵌着的朱砂，在汗水的浸润下渐渐晕开，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血花，染得那药丸的表面也浮现出丝丝缕缕的血丝般的纹路。
暮色如同一层轻纱，从青石板的缝隙里缓缓地蔓延上来，将整个街道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街尾处，王寡妇家的厨房里飘出了熬猪油的焦香，那浓郁的味道，仿佛能透过墙壁，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而药铺后院的艾草味，也在这暮色中若有似无地弥漫着，与那猪油香交织在一起，凝成了一团粘稠的雾气，挂在门帘上，久久不散。
小雨趴在柜台上，嘴里含着一块麦芽糖，正津津有味地舔着。
那琥珀色的糖块，在她的舌尖上慢慢融化，散发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然而，就在她的舌尖刚刚触碰到糖块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却突然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脊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击中。
她的指甲紧紧地抠住杉木台面，在上面抓出了五道泛青的沟痕，而那麦芽糖的糖丝，也从她的嘴角垂落下来，在空中竟然凝结成了蛛网状的冰晶，晶莹剔透，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张嘴！
"苏婉的银铃压在小雨眉心，铃舌荡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林秋攥着妹妹手腕，感觉皮下有异物游走，像铁匠铺淬火时窜起的青蛇。
他后腰撞翻晾药的竹匾，风干的紫苏叶雪片般纷飞，每片叶子背面都渗出细密的金纹。
药柜第三格突然发出朽木断裂的***，铜把手崩飞出去砸中陶罐。
风干的龙胆草簌簌抖动，在柜内拼出个歪斜的"封"字。
陈墨踹门进来时带进半街冷雨，蓑衣上的水珠砸在青砖上，竟凝成指甲盖大小的冰珠滚动。
"这丫头肺腑里有东西在啃噬灵气！
"陈墨怀里的机关青蛙蹦到药碾上，青铜眼珠突然转向小雨。
蛙腹弹开的瞬间，铜镜边缘的饕餮纹活过来似的蠕动，镜中映出小雨胸腔里盘踞的鳞爪虚影——那爪子正握着半颗跳动的心脏，每根指节都缠着青铜锁链。
惊雷劈开云层时，林秋解下玉佩按在妹妹心口。
碧玉触到皮肤的刹那，柜台上所有瓷瓶同时炸裂。
苏婉被气浪掀翻，后腰撞上药柜时带落一包雄黄粉。
粉尘在雨前的低气压里悬浮，每一粒都折射出诡异的紫光。
陈墨甩出傀儡线缠住房梁，丝线割破林秋虎口。
血珠滴在玉佩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音，沿着铜镜表面爬行的锁链纹突然暴起，将机关青蛙绞成碎片。
飞溅的齿轮嵌入墙面，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暗红闪电劈裂街角的百年槐树。
当铺招魂幡投下的青鳞巨爪在地面游走，所过之处砖缝钻出细小的蛇形藤蔓。
林秋瞥见散落的药丸正自发滚动，朱砂纹路拼出的星图与墙上水痕严丝合缝——缺失的角宿位置，赫然是苏婉跌落时撞开的暗格。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苏婉咬破指尖画符，血珠凝成的符咒却扭曲成蛇形。
陈墨的傀儡线突然绷断，丝线残段如活物般钻入地缝。
墙角银铃无风自鸣，***裹着雨前的土腥气，震得瓦当上的苔藓簌簌脱落。
小雨的尖啸刺穿雨幕，发间凝出冰晶。
林秋被气浪掀翻撞上药柜，后脑磕到铜臼的瞬间，神识里炸开陌生记忆：七岁的自己跪在寒潭边，潭底锁链缠着个鳞片覆面的女人。
她的尾巴断了一截，伤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般闪烁的流火。
暴雨倾盆而下时，陈墨的蓑衣化作万千银针。
每根针尖都挑着雨滴，在虚空织就囚笼。
苏婉的银铃沉入水洼，涟漪中浮起半部《药王毒经》，字迹正被雨水冲刷成血丝。
林秋握紧玉佩，发现裂纹中渗出金液，落地即燃起苍白的火。
雷暴骤歇，小雨昏死在苏婉怀里。
陈墨瘫坐在狼藉中，傀儡线断口处结着冰碴。
林秋颤抖着摸向妹妹耳后新生的鳞纹，触感竟与三年前在后山捡到的龙鳞化石一模一样。
檐角残雨滴在穿云靴上，天衍宗的流云纹吸饱血水，化作小蛇游向暗处。
子时打更声穿过雨帘。
林秋收拾满地狼藉时，发现墙缝钻出的青苔正在吞食雄黄粉，每吞一口就绽开朵惨白的花。
苏婉留下的玉露丸表面结满霜花，寒气在地砖画出八卦阵——乾位缺失处，躺着半片带血的青鳞。
后巷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林秋心中一紧，他提起手中的灯笼，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到后巷的尽头时，灯笼里的油焰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涨起来，瞬间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在这片突然亮起的光芒中，林秋惊讶地发现，在泥泞的地面上，深陷着一只穿云靴。
这只靴子显然不是普通的靴子，它的靴筒内侧用金线绣着两个字——“玄机”。
而在这两个字的纹路之间，还沾着一些青鳞。
这些青鳞原本应该是贴在靴子上的装饰，但此刻却突然立了起来，边缘锋利如刀，闪烁着寒光。
林秋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这些青鳞，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青鳞的瞬间，这些青鳞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弹起，在他的掌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道血痕呈现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仿佛是一种诡异的标记。
林秋吃痛地缩回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凝视着那只穿云靴，觉得这只靴子似乎隐藏着某种巨大的秘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啃咬声，这声音是从药柜的深处传来的。
林秋快步走到药柜前，打开柜门，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那包己经三年没有动过的砒霜不知何时竟然破了一个洞，里面的毒粉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而在这些毒粉的旁边，有一个鼠形的阴影正在贪婪地啜食着这些毒粉。
林秋见状，心中大惊，他连忙举起手中的药杵，准备砸向那个鼠形阴影。
然而，就在他举起药杵的瞬间，那个鼠形阴影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让林秋惊愕不己的脸——那竟然是陈墨的脸！
陈墨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瞳仁里流转着青铜锁链的虚影，看上去诡异而恐怖。
林秋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在这时，屋顶上的瓦当发出了“滴答”一声，一滴积水从瓦当上滴落下来，正好落在了林秋脚边的玉佩上。
这玉佩原本是林秋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上面有一道细小的裂纹。
此刻，那滴积水透过裂纹，在墙面上投射出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林秋凑近墙面，想要看清楚那张人脸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凑近的瞬间，那张人脸突然张开了嘴巴，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仿佛是生锈的锁链在相互摩擦：“十九年前你欠的债……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