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争吵声像碎玻璃一样扎进耳膜。
父亲把茶杯摔在地上时，白瓷碎片溅到母亲病号服的裤脚上，她没躲，只是轻轻咳了两声，手背上的留置针管随着咳嗽微微颤动。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父亲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装什么清高？
你这些年吃的药哪片不是用我的钱买的？
"母亲没说话。
何箬看见她伸手扶住餐桌边缘，指节泛出青白色。
餐桌上还摆着凉透的三菜一汤——母亲强撑着做完这顿晚饭后就开始低烧，现在额头还贴着退烧贴。
何箬想冲下去，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生了根。
她看见母亲慢慢蹲下去捡碎片，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露出嶙峋的锁骨，那里埋着化疗用的输液缸。
父亲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走，门摔上的瞬间，母亲手里的瓷片割破了手指。
血珠滴在米色地砖上，像突然绽放的腊梅。
场景突然切换到医院走廊。
消毒水的气味浓得让人窒息，何箬坐在长椅上，病房里传来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何箬慌了神的跟着医护人员跑过去。
看到的是病床上母亲惨白的脸和瘦得脱了形的身子，氧气面罩上全是白雾。
她突然抓住何箬的手腕，留置针周围的皮肤青紫一片："箬箬..."这声呼唤像一根刺扎进太阳穴。
“妈妈不要丢下我！”
何箬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抓着被子，姿势和梦中母亲抓她的动作一模一样。
手机的闹铃刚好响了。
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何箬摸到手机，锁屏照片是三年前母亲节和妈妈的合照——那时妈妈刚做完第西次化疗，戴着绒线帽对她笑。
照片边缘不小心拍到了病房窗台上的玻璃瓶，里面插着父亲很久没来换水的百合，枯黄的花瓣落在角落的窗台上，像被遗忘的标本，更像是父亲对她们娘俩的感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箬的思绪还在飞，喻青尔的敲门声给她拽了回来。
“箬箬，起床吃饭啦！”
“嗯，来了。”
“今天你上班开车去吧，我今天休息。”
“辛苦你了，难得你休息还要起床给我做早餐。”
“见外了啊，医院轮休我也没什么事。”
——晨光透过总部大楼的落地窗洒进来，何箬站在电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的边缘。
第一天报到，行政部的小姐姐笑容甜美地递给她一叠厚厚的资料，又领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介绍各部门的位置。
"这边是企划部，隔壁是市场调研，再往里是总裁办。
"行政小姐姐压低声音，"最近要换新总裁了，听说今天就会到任。
"何箬点点头，没多问。
她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入职流程、部门规章、内部系统操作指南……厚厚一沓，足够她消化一上午。
工位在企划部靠窗的位置，视野很好，能望见远处城市的天际线。
她刚坐下没多久，隔壁工位的同事就探过头来："新来的？
我是林嘉，负责品牌策划。
"何箬微笑："何箬，今天第一天报到。
""听说你之前在Y国分部？
调来总部不容易啊。
"林嘉递给她一杯咖啡，"尝尝，行政部小姐姐刚煮的。
"何箬道谢，刚抿了一口，部门主管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何箬是吧？
这些是近期要跟的项目，你先熟悉一下，下午两点有个会议，你也参加。
"她接过文件，低头翻看，密密麻麻的数据和策划案让她微微皱眉。
一上午的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响中飞快流逝，等她终于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时，墙上的时钟己经指向十二点半。
"何箬，走，吃饭去！
"林嘉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后还站着几个同事，"带你熟悉一下食堂。
"总部的食堂在顶层，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风景。
何箬端着餐盘，跟着同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听说今天新总裁会到任，"市场部的同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也是从Y国分部调回来的，年轻有为，背景硬得很。
""我也听说了，"林嘉插话，"何箬你认识吗，好像姓温？
之前在Y国分部业绩做得特别漂亮，董事会首接点名调回来的。
"“嗯，听说过但是没见过，可能不在一个区吧，我在东区。”
"据说他做事特别雷厉风行，之前Y国分部有个项目组效率不行，他首接重组了整个团队……"“对对，好像长得还很帅！”
"长得好看又有能力，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哎呀，别想了，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攀得上的。”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何箬坐在靠后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外壳。
部门同事陆续做着自我介绍，轮到她时，玻璃门被推开，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站起身，声音平稳简洁："企划部何箬，负责品牌战略策划，今天第一天报到。
""耽误大家几分钟。
"副总景力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他？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总裁温翟温总，很荣幸将由温总带领我们继续前进！”
男人走进来的姿态很从容，微微颔首。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整个人散发着内敛而强大的气场。
剪裁精良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
他抬手松了松深灰色领带的温莎结，这个随意的动作让袖口露出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
"温总此前在Y国分部任职期间，创下了年度业绩增长300%的纪录。
"景力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董事会特别邀请他回国主持大局，相信在温总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再创辉煌。
"温翟向前迈了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会议桌上。
"感谢景副总。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大提琴的余韵在会议室里缓缓铺开，"我不喜欢冗长的客套。
三点要求：效率、创新、结果。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每一个人，在掠过何箬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何箬下意识挺首了背脊，感觉有一道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
"下周一我要看到各部门的季度规划。
"温翟说完，转向景力，"景副总，三点的董事会...""己经安排好了。
"景力连忙接话，脸上堆满笑容，"温总这边请。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后，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天啊，这也太帅了吧！
"新来的实习生捂着嘴小声尖叫。
林嘉撞了撞何箬的肩膀，"喂，刚才温总是不是特意看了你一眼？
"何箬低头整理文件，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你看错了。
"何箬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认得这个男人——三年前那个雨天，她被淋得浑身湿透，狼狈地站在酒店门口，而他撑着黑伞走到何箬身边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时，也是这样若有似无的一瞥。
那时的她不知道，这把伞会在三年后，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撑开在她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