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画中容颜,空荡荡的脖颈竟生出血肉。
月光透过窗纸斑驳洒落,她的影子却是具支离破碎的白骨,关节处缠满猩红丝线,像***控的傀儡。
“你看见他了,对不对?”
她突然转头,新画的眼睛淌下两行血泪,“那个许诺金榜题名便娶我的书生……如今他穿着紫袍玉带,可还记得花轿里的断舌新娘?”
陆青崖握笔的手一颤。
血墨幻象中那声凄厉的“婉娘”仍在耳畔回荡,与眼前厉鬼的呜咽重叠。
他瞥见案头摇曳的烛火——焰心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这是《画骨经》里提过的“阴烛”,唯有怨气冲霄处才会自燃。
“你要我如何做?”
他哑声问。
新娘的盖头突然无风自落。
那张新描的脸美得妖异,可脖颈接缝处爬满蜈蚣般的针脚。
她拾起地上的白骨,轻轻插入心口:“我要他跪在这幅画前,看足一百年!”
---五更梆子响时,院中花轿化作纸灰。
陆青崖瘫坐在满地血污的宣纸堆里,砚中残墨凝结成块,腥气扑鼻。
他摸索着掏出青玉佩,发现玉中那缕常年萦绕的血丝竟淡了几分——仿佛有某种东西正蚕食他的寿数。
“啪嗒。”
灶房传来异响。
陆青崖握紧烛台潜行至门口,却见瘸腿乞丐蹲在灶王爷像前,正抓着童子图的画角往嘴里塞!
“吐出来!”
他冲上去掐住乞丐咽喉。
乞丐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猛地扭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锯齿般的黄牙:“陆家小子,你爹没教过你吗?
画骨师的命,是用一幅幅怨画续来的!”
陆青崖如遭雷击。
十年前那个雨夜,父亲醉倒在画案前,怀里搂着个眉眼如生的纸人。
他记得纸人腕上有颗朱砂痣,和病逝的娘亲一模一样……乞丐趁机挣脱,蛇一般游向门外:“等着吧,等西幅画全被唤醒,你的五脏六腑就该化成颜料了!”
---三日后,京城来的驿使在茶棚说起了奇闻。
“新科状元昨夜暴毙书房!
门窗从内紧锁,尸体却跪在墙边,眼珠子被抠出来镶在画上。”
驿使灌了口粗茶,压低嗓音,“那画里的美人每日辰时唇缝渗血,午时眼珠会转,更邪门的是……”陆青崖捏紧了茶盏。
“有人瞧见画角题着‘婉娘’二字,和状元爷襁褓时的绣字一模一样!”
茶棚突然陷入死寂。
陆青崖的袖袋中,新娘图无火自燃,灰烬里露出一枚金镶玉耳坠——幻象中书生发誓时,婉娘戴的正是此物。
---当夜,陆青崖在宅门外遇见了不速之客。
黑衣男人负手立于老槐树下,腰间金牌刻着“钦天监”纹样。
他抛来一卷泛黄案牍,首页赫然画着陆家祖宅的平面图,朱砂批注触目惊心:“崇祯七年,画师陆九龄以人骨制笔,遭灭门,宅焚。”
“陆公子可知,这宅子为何偏偏选中你?”
男人轻笑,袖中滑出一把骨扇,“因为你们陆家人……本就是最好的画骨墨啊。”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