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眺抚顺关腾起的灰烟,低声对额亦都下令:“盯住广宁的飞鸽,李成梁的猎鹰该往京城送信了。”
与此同时,广宁总兵府内,李成梁将密报系在猎鹰腿上,烛火映得他眉头拧成死结:“这小子修桥炼铁,分明要掀翻辽东!”
猎鹰振翅划破夜空的刹那,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己悄然笼上阴云。
乾清宫西暖阁里,万历皇帝捏着带血的密报,信纸边缘还粘着猎鹰的绒羽。
“建州私铸兵器,勾结蒙古?”
鎏金护甲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琉璃棋子乱颤,“李成梁张口就要两万两,当朕的国库是无底洞?”
张居正望着御案上两份相悖的文书——一边是李成梁的警讯,另一边是努尔哈赤用女真文写的“求赐农具”奏疏,捻须沉吟:“陛下,女真内乱,或许是坐收渔利的良机。”
“良机?
分明是养寇自重!”
万历踢翻炭盆,火星溅在张居正蟒袍上,“传旨下去,只给五千两!”
司礼监太监冯保默不作声地将辽东盐引塞进袖中,他清楚,这场争吵背后,藏着李成梁的军饷算盘,更藏着努尔哈赤在浑河渡口悄然扩建的晒盐池。
风雪交加的驿道上,驿卒策马狂奔,怀中三层油纸包裹的请兵奏折字迹晕染着血泪:“努尔哈赤屯兵浑河,恳请速发援兵!”
梆子声划破夜幕的瞬间,锦衣卫千户的绣春刀抵住他咽喉:“这信,得先过通政司。”
三日后,当“内讧己平”的奏折合上,通政使府中,李成梁送来的二十箱东珠正泛着幽幽冷光。
兵部值房内,叶赫部使者纳林布禄将金簪狠狠***舆图上的建州左卫,木屑簌簌落在“浑河”二字。
“大明若肯出兵,叶赫愿为前驱!
开原马市三七分利!”
他的貂皮大氅扫过密约,眼底尽是算计。
兵部侍郎笔尖悬在《剿抚建州方略》上,墨迹在“抚”字晕开。
更夫梆子声传来时,他猛地合上文书:“五日后,李总兵出兵,你们截断建州粮草。”
话音未落,房梁瓦片轻响。
建州细作的匕首精准刺入纳林布禄后心,鲜血溅在《九边图》上,将浑河新桥染成暗红。
侍郎望着尸体冷笑,摸出袖中海东青羽毛——附言“静候佳音”西字,正是努尔哈赤的笔迹。
文渊阁内,“着李成梁便宜行事”的朱批墨迹未干,张居正按住冯保的手:“这旨意,压三日再发。”
他展开密探送来的草图,浑河渡口密密麻麻的晒盐池刺痛双眼,“努尔哈赤在抢时间熬盐,等李成梁到了,连雪水都喝不上!”
广宁城头,李成梁挥刀斩断旗杆,“李”字帅旗裹着雪花坠落。
他踹翻瞭望台火盆,火星照亮金牌令箭:“只带三日口粮,寅时出发!”
而此刻的浑河新桥,努尔哈赤抚摸着腰间骨链,听着对岸叶赫部营火噼啪作响——正如他所料,明朝的猜疑,比女真的刀刃更锋利。
风雪呼啸,明军的马蹄声渐次逼近。
努尔哈赤仰头饮尽皮囊中的烈酒,看新添的狼牙在火把下泛着寒芒,轻声道:“万历皇帝,您的棋盘,该换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