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本就有些远，继父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也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到我喊他。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
想来，那么多银两，足够解决家中很多问题，继父高兴也是应该的吧。
我小心翼翼将碎银子塞到贴身衣物里，转身继续往里走。
随着人群穿过冗长又高阔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如此华丽美艳的建筑。
冬日的太阳，温暖和睦，自一片空阔的角斗场上空投照耀下。
六十亩地大小的角斗场就在我的脚下，我跟着队伍往前走，侧过眼去看环形长廊外头。
夯实的黄沙土地上，分布着数不清的密密的人群。
有些拿着长矛，有些举着箭矢，有些捏着匕首，有些赤手空拳。
但无一例外的是，无论哪个阵容，全部都是两两在对抗。
决斗的声响因为地界太过空阔而听不分清。
队伍很快在正对着太阳方向的另一侧停下。
吵吵嚷嚷，各个都在议论着下方的情景。
我抬头看向西周，高处华丽的屋脊，低处简单的房屋，以及正东方向处绝美的悬空金色殿宇。
“行了，都看够了吧？”
领头的那个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压住了所有人的好奇议论声。
“进了凌霄的门，命便是凌霄的，在这里，吃穿用度你们不用有所顾虑。”
“只有一点，王是凌霄的天，所有人必得无条件听从王的话。”
“其余上位者的命，只要你能在中央那台子上赢过决斗，便可不听。”
我和其他人一样，齐刷刷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角斗场中央位置，有一块巨大无比的黑色高台，此刻上头空无一人。
“你的话也可以不听吗？”
队伍里，一个男孩嬉皮笑脸地出声。
男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恼意，只是点头肯定了男孩的话：“可以，只要你能在角斗台上打过我。”
整个队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跟着心里犯怵，不自觉地缩着身子。
男子很明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见我们都再不说话，摆手示意我们往屋子里进。
首至落在最后的我途经他身旁。
“等一下。”
我抖了一下，停住了。
“你也是这次进来的？”
虽然没有抬头，但我能明显感知到男子向我投来的打量视线。
我踌躇着，生怕自己说错哪句话又被赶出去。
“行了纪尧，别说那么多了，今天人多，别浪费时间。”
屋子里很快出来一个女子打断了男人的话，我小心翼翼用余光看了一眼。
女子生的优雅美丽，干净利落的黑色连体裤装衬得她很是高挑。
虽急促短暂，但我没看错，女子看向我的视线里同样是打量。
我倾身倾得更厉害了，跟着女子往屋里走。
屋里安静又暖和，我想应该是烤了火。
充斥着很是浓郁的松木香气和…肉香。
我并不识松香，只是前几年，从邻居小宝哥哥口中听见过，猜测着这样浓烈的香气大概就是松香了吧。
小宝哥哥比我更早来了凌霄，再见他时是休假时，他长得很高了，穿着从以前大不同，谈吐之间全然没了孩子的稚气。
我听他说着那些完全听不懂的词句，听他说着松香点燃时散发着如何美妙的香气，听他说着角斗场的磅礴大气。
看着他张扬恣肆的模样，我头一次听到了凌霄角斗场的名字。
也是那时，娘亲和继父知晓了凌霄的名号。
方才先我一步走进屋子的孩子都规规矩矩在长条凳上坐好。
无人再敢小声议论，各个都低着头不敢乱看。
我小碎步跑到了队伍的末尾，规矩着坐下，听见了身边女孩一声小小的低呼。
我糊涂着没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她会惊呼。
我本以为会按照入内的顺序一个一个进内屋，但没想到，第一个喊的，是我的名字。
“林璞玉。”
我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发声的方向，正是内屋。
再扭头，所有人齐刷刷向我投来了不安的视线。
“林璞玉。”
内屋的声音己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敢出声，急匆匆往内屋跑。
扑面而来的香气更加浓郁了。
“林璞玉！”
我站在内屋门边，很小声应道：“在……”肚子不适时宜地响了两声，屋内的肉香实在太过浓郁，我己经快三日没有好好吃到东西，这肉香勾的我没忍住重重咽了咽口水。
“林……”不满出声的女子一个扭头，和我对上了视线。
“你是林璞玉？”
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惊讶。
我不自觉捏了捏手指头，硬着头皮回答：“是，姑姑。”
“谁是你姑姑？”
女人声音猛地大了不少，狠狠瞪了我一眼。
在家里时继父告诉我来了这儿嘴要甜一些，遇人遇事喊上一声尊称准没错。
我被她的呵斥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多发出一声。
“才第一日来就攀上关系了？”
女子语速很快，其中的不满斥责很是明显。
我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脸，但能看见她说话时飞溅出的唾沫星子。
“对……”“对不起……”我无意识搓着手指，声音小的不行。
“真是的，我看起来有那么大年纪吗你就叫姑姑？”
女子手里噼里啪啦动作没停，口中更是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柳儿，别絮叨了，今日人多，你抓紧。”
又进来了一个女子，正是方才在外头催促纪尧的那个人。
眼前这个被叫做柳儿的女子冷笑了一声，对着我丢来一个湿漉漉的帕子：“咬着。”
我不敢怠慢，慌不迭接过帕子往嘴里送。
“塞紧点儿！”
柳儿又呵斥了我一句。
另一个女子没再说话，只是坐到了我们这处的对面，撑着下巴看向我。
我不敢不做，几乎是将整个帕子塞进了嘴里，嘴巴被迫张到很大，我己经感觉到嘴角有些撕裂的疼痛。
“可不人多吗？”
柳儿往抽屉里翻着什么，“什么人都敢往里收。”
“青黛你瞧瞧，这么大的小孩收进来也不知道干嘛？”
铜币大小的铁片被柳儿从抽屉深处翻了出来。
“多少年了都没用过这些数码了，今日倒好，又给翻出来了。”
我低着头，看见那圆形铁片上，刻着清晰的“十一”二字。
我几乎不识字，为了家里挣钱，只识了数字。
这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