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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烬夜收了折扇,信步踏入济善堂中,步履从容,闲庭信步。

方清茂跟在后面,步履沉重,思绪万千,额间冷汗涔涔。

李德全绕到叶云蘅身侧,微微躬身:“叶大夫,里面请。”

叶云蘅眉头微皱,心中隐隐不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跟在李德全身后,步入济善堂中。

陈轩宇再想跟进去,却被几名便衣禁军挡在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缓缓关上。

济善堂内已被清场,唯有几缕阳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映在萧烬夜冷峻的侧脸上。

他斜倚在正中的交椅之上,手中把玩着那串二十七子明黄流苏翡翠佛珠,黑眸淬着冰。

方清茂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头低得几乎贴到地面。

叶云蘅刚刚踏入堂内,杜杲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堂内寂静,闻针可落,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杜杲的剑鞘刚刚按在赵齐峰肩上,此刻却已按在了叶云蘅的肩头,力道虽然不大,却足以让她跪倒在地。

叶云蘅咬紧牙关,没有反抗,垂眸不语。

方清茂见叶云蘅被按跪在地,心中不忍,连忙求情:“陛下,稚子无辜!她只是个孩子啊,当年的事,她不曾参与,更毫不知情啊!还望陛下开恩……”

萧烬夜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中的佛珠,杜杲的剑当即出鞘半寸,寒光凛冽,直逼叶云蘅的脖颈。

方清茂见状,连忙以头抢地,声泪俱下:“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陛下开恩啊!”

萧烬夜又甩了甩佛珠,杜杲这才收了剑,退到一旁。

方清茂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颤抖:“陛下,当年污秽之事,便不要入了孩子的耳吧……”

萧烬夜冷笑一声,黑眸斜睨,冷冽的目光刮在方清茂身上:“方详,你有资格跟朕讨价还价吗?”

方清茂浑身一颤,只得低下头,娓娓道来:“陛下生母,并非当今太后,而是……已亡故多年的先帝嫔妃,才人赵氏。”

萧烬夜眸色更冷,手中佛珠微微一顿,沉声道:“说下去。”

方清茂继续道:“当年,赵才人与太后娘娘生产时日接近。赵才人先行生产,诞下一子,便是陛下。”

“只是当时太后令人密而不发,先将陛下秘密接到了长乐宫中。随后太后娘娘命老臣开了催产的汤药,逼自己喝了下去。”

“当日夜里,太后发动,诞下一女,也就是现今的淑和长公主,随后命人将两子秘密调换,陛下便变成了嫡长子。”

“微臣深知兹事体大,太后必然要将当日所有知情之人斩杀殆尽,便先行连夜逃了,逃到了江南曲塘县,从此隐姓埋名,妄图了却余生。”

萧烬夜手握佛珠,慢慢摩挲,无声一哂:“所以,待她生下梁王之后,她便后悔了?”

方清茂伏得更低:“陛下,当年太后与先帝成婚多年一直未有身孕,之后好不容易怀上淑和长公主,整个孕期也是千难万险。”

“整个太医院更是断言,太后此后恐再难有孕。只是谁都不曾想过,十五年之后,太后会再诞下梁王。”

叶云蘅跪在一旁,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万万没想到,萧烬夜竟不是太后亲生!

那他便不是嫡子。

南胤铁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如此一来,萧烬夜非嫡非长,名不正,言不顺。

这一惊天秘密,足以颠覆整个朝堂!

然,太后若说出真相,便是自打脸面。可她又怎会甘心将属于自己亲生儿子的帝位拱手相让?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萧烬夜“暴毙”,而后由梁王继位。

只可惜,这么多年,太后依然没能将萧烬夜置于死地,反而让他抓住了把柄。

皇权之争,向来是血雨腥风。

叶云蘅虽未曾亲身经历,却也从中窥见一斑。她心中暗叹,这深宫之中的权谋,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

“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了吧。”萧烬夜揉着睛明穴,透出些许疲态,似乎已有些厌倦了这尔虞我诈。

方清茂伏在地上,哀求着:“陛下,老臣所知,已尽数相告。老臣早年出宫,后面赵才人为何突然暴毙,昭怀慈仁皇后为何突然崩逝,老臣实在不知了。还望陛下网开一面,莫要牵连无辜小辈……”

萧烬夜微微坐正,未持佛珠的那只手轻轻一挥,杜杲当即拔剑出鞘,剑锋寒光凛冽,缓步朝方清茂走去。

叶云蘅心中一紧,身体比思绪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提起裙摆,跪行至萧烬夜脚边,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膝头,眼中含泪,我见犹怜,朱唇轻启,娇声哀求:“殿下开恩。”

萧烬夜黑眸微震,浑身一僵,持佛珠之手攥紧,视线落在叶云蘅眼尾那颗泪痣上时,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颗泪痣,与记忆中那人如出一辙,甚至连她此刻的姿态、语气,都仿佛与那人重叠在了一起。

片刻后,萧烬夜微微抬手,杜杲便停下了动作,剑尖却依然悬在方清茂的颈侧。

萧烬夜眯起眼来,目光冷冽:“朕,为何要开恩?”

为何?为何!

死脑子,快转啊!

叶云蘅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强装镇静,片刻后缓缓抬眸,迎上萧烬夜那冷冽而审视的目光:“陛下,杀一人易,得民心难。”

“外祖父虽曾逃离宫中,但他医术精湛,多年来隐姓埋名,行医济世,不知拯救了多少黎民百姓的性命,江南人民早已对他感恩戴德。”

“陛下若杀他,不过是多一具尸体,却少了一名良医,更会让江南的百姓心寒呐。”

她顿了顿,见萧烬夜神色未变,便继续道:“如今,南胤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外敌环伺,虎视眈眈。”

“陛下若想肃清后宫,排除异己,还需从长计议。若处理不当,定引得朝堂震动,届时恐会给外敌可乘之机,使南胤江山社稷陷于危境。”

“陛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

讲到这里,叶云蘅突然卡住了。

她心中一惊,暗道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怎么办,她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果然,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哂笑,带着几分玩味:“既如此,今日起,你便待在朕身边,做朕的医女,以赎你外祖父当年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