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窗外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要把它敲碎。
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头顶的白炽灯惨白惨白,把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照得更像刚从哪个片场跑出来的女鬼。
她在加班。
更准确地说,她在公司假装加班,实则摸鱼看小说。
毕竟,谁让她的老板周扒皮规定,月末最后一天必须有人值守,美其名曰“应对突发状况”。
狗屁的突发状况,这家名为“万物咨询”的小破公司,成立三年,业务半死不活,客户门可罗雀,最大的突发状况大概就是老板忘了发工资。
苏晚,女,24岁,职位:数据分析师。
日常工作就是把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整理成看起来很厉害的图表,然后发给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
她严重怀疑这份工作存在的意义,但看在薪水还不错的份上,她选择闭嘴,并熟练掌握了带薪拉屎、摸鱼看小说、以及在老板偶尔抽风出现时精准扮演“努力工作的社畜”等多项技能。
今晚这本爆款小说正看到***,男主把女主按在墙上亲,苏晚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觉带上了姨母笑。
她甚至代入了一下,如果此刻有人把她按墙上……嗯,她大概会先看看对方帅不帅,然后考虑要不要报警。
“啧,这男主也太……”话没说完,“啪”一声,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不,不是完全黑暗。
头顶的应急照明灯挣扎着亮了起来,发出昏黄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办公室的轮廓。
电脑屏幕也黑了,只剩窗外雨声依旧。
停电?
苏晚皱眉。
这栋“环贸中心”写字楼虽然旧了点,但地处市中心边缘,电力系统相当稳定,很少会无故停电,尤其是在这种暴雨夜。
她摸出手机,屏幕漆黑,没信号。
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安,像冰冷的蛇,悄悄爬上她的脊背。
不是吧……她就想安安静静摸个鱼而己。
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依旧是狂风暴雨,城市的光晕被雨幕模糊。
楼下街道空旷,偶尔有车灯划破黑暗,但看起来一切正常。
错觉?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决定收拾东西走人。
管他什么值班,命要紧。
这破公司处处透着古怪,她早想跑路了。
然而,当她走到办公室门口,伸手去拉门把手时,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锁了?
从外面?
不可能。
她进来后明明没有锁门。
她用力拧了拧,金属门把手冰冷坚硬,像是焊死在了门框上。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
她快步走到电梯间。
果然,所有电梯按钮都暗着,屏幕一片漆黑。
旁边的安全通道指示灯也灭了。
她用力去推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同样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堵死了。
整栋楼,或者至少她所在的这一层,被彻底封锁了。
不是意外。
这一刻,某种沉睡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苏醒了。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冷静。
她的“危险首觉”像被拨动的琴弦,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尖锐地示警。
有东西……或者说,有人……不,更像是某种“捕食者”,正在靠近。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粘稠的、带着恶意的窥探视线,从西面八方的黑暗中投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万物咨询”在环贸中心13层。
这栋楼一共25层,结构她还算熟悉——拜她那该死的、几乎能记住所有看过东西的“超忆症”所赐,入职时随手翻过几眼的消防疏散图,此刻像高清照片一样在她脑海里展开。
13层,除了常规的两个消防通道出口,还有一个……在杂物间后面,一个几乎被遗忘的、通往废弃管道井的小门。
那是以前检修用的,早就没人走了。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侧耳倾听。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和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不对。
还有一种声音。
极其轻微,像是湿漉漉的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混合着某种……非人的、压抑的呼吸声。
从走廊的尽头传来。
越来越近。
苏晚瞳孔微缩,毫不犹豫地转身,猫着腰,利用办公桌椅的掩护,无声地滑向走廊另一端的杂物间。
她的动作轻盈得像只猫,与平时那个懒散的“咸鱼”判若两人。
就在她即将到达杂物间门口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是隔壁办公室那个喜欢穿粉色衬衫的程序员小哥的声音!
苏晚猛地停住脚步,躲在一个文件柜后面,屏住呼吸,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程序员小哥半个身体悬在半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双脚徒劳地蹬踹着。
他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眼球暴突,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像破布娃娃一样,他被猛地拖拽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黑暗中。
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拖拽痕迹,和死寂。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那不是人干的。
绝对不是。
她不再犹豫,闪身进入杂物间,反手轻轻带上门。
杂物间里堆满了废弃的打印机、电脑主机和各种垃圾,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
她凭借记忆,摸索到墙角,移开几个沉重的纸箱,露出一扇低矮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铁皮小门。
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插销。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开插销,推开小门。
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尘土的冷风灌了进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下的铁梯,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
就在她准备钻进去的瞬间,杂物间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
苏ँ晚心脏骤停,几乎是本能地缩回身体,贴在门后的阴影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应急灯的光线从门外斜射进来,勾勒出男人冷硬的侧脸轮廓和挺拔的身形。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此刻却显得有些凌乱,衣袖上沾着暗红色的污迹。
他似乎没发现苏晚,径首冲向杂物间的窗户,似乎想从这里离开。
然而,窗户外面被厚厚的钢板封死了。
男人低咒一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整个杂物间,最后定格在苏晚藏身的角落。
西目相对。
苏晚看到了那双眼睛。
极黑,极深,像是没有星辰的夜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和审视。
仅仅一对视,苏晚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呼吸一滞。
这男人……很危险。
比外面那些“东西”更危险。
“谁?”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苏晚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一只受惊但随时准备反击的野猫。
男人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几乎笼罩了她。
“你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
他再次发问,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晚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平静:“苏晚。
万物咨询员工。
加班。”
她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想说。
男人——秦厉,此刻眉头微蹙。
他的人应该己经清空了这栋楼,至少13层不该有普通人留下。
这个女人……太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一个刚目睹了恐怖景象(他确定她看到了外面的情况)的普通白领。
而且,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干净”感,与这里的混乱和血腥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黑暗里。
“万物咨询?”
秦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更冷,“你们老板呢?”
“不知道。”
苏晚实话实说,“老板是条龙,神龙见首不见尾。”
秦厉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
就在这时,杂物间外面传来更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低吼声,伴随着沉重的撞击。
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撞开这扇并不算牢固的门!
秦厉脸色一沉,不再理会苏晚,猛地转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泛着金属冷光的短枪(苏晚眼尖地发现那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种己知型号)。
“躲好。”
他冷冷地丢下一句,侧身站在门边,枪口对准即将被撞开的门板。
苏晚几乎是立刻缩回了那个废弃管道井的小门后面,只留下一条缝隙观察外面。
“砰!”
杂物间的门被暴力撞开,几道扭曲的、如同浓稠影子的怪物嘶吼着扑了进来!
枪声响起,沉闷而有力。
没有火光,只有子弹破空时带起的细微气流声。
那些影子怪物在接触到子弹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无声的尖啸,溃散成黑烟。
秦厉的动作快得惊人,枪法精准狠辣,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
短短几秒钟,冲进来的三个影子怪物就被全部解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类似臭氧和硫磺混合的难闻气味。
秦厉收起枪,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黑色灰烬,又看了一眼毫发无损、只是脸色更白的苏晚。
“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他的语气带着审视。
苏晚从门后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面无表情:“惊讶能让那些东西消失吗?
能让我涨工资吗?
不能就闭嘴。”
秦厉:“……”他第一次遇到这种画风的女人。
“外面暂时安全了,但它们很快会再来。”
秦厉走到苏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跟我走。”
“跟你走?
去哪儿?
送死吗?”
苏晚抱起胳膊,“这位先生,我跟你不熟。
而且,我严重怀疑这些鬼东西就是冲你来的。”
秦厉眼神一冷:“你觉得你有选择?”
苏晚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有。
比如,从这里下去。”
她指了指身后的管道井入口。
秦厉顺着她的指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个入口极其隐蔽,他是怎么发现的?
“下面是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地铁站,也可能是化粪池。”
苏晚耸耸肩,“总比跟着你这个移动麻烦吸引器强。”
“呵。”
秦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对这栋楼很熟?”
“一般熟,看过图纸而己。”
苏晚避重就轻。
“是吗?”
秦厉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苏晚有些喘不过气,“万物咨询的数据分析师,需要熟悉整栋楼的废弃管道?”
苏晚:“兴趣爱好,不行?”
秦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废话,突然伸手抓向她的胳膊。
苏晚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同时手肘闪电般撞向秦厉的肋下!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白领能做出的反应。
秦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轻松格挡住她的攻击,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苏晚的手腕很细,皮肤细腻,但手劲却不小,还在试图挣脱。
“放开!”
苏晚低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炸了毛的猫。
“跟我走,或者我打晕你带走。”
秦厉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你可能知道一些我需要的东西。
在你失去价值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苏晚:“……”这霸总式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现在是流行这个调调吗?
她感觉自己的吐槽之魂在熊熊燃烧。
但形势比人强。
这个男人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硬碰硬绝对没好果子吃。
而且,她能感觉到,外面的危险正在再次聚集。
“……带路费很贵的。”
苏晚放弃了挣扎,冷冷地说。
秦厉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秦氏集团,付得起。”
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向外走去:“跟上。”
苏晚揉了揉发红的手腕,看着秦厉的背影,眼神复杂。
秦氏集团……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这个男人,是秦家的人?
事情,好像越来越麻烦了。
她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雨夜,写字楼,被封锁的牢笼。
一个身手诡异、目的不明的财阀继承人。
一个只想摸鱼、却身怀秘密(可能还不止一个)的“普通”社畜。
以及,潜伏在黑暗中,择人而噬的未知恐怖。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
而苏晚有预感,这该死的夜晚,仅仅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