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牛，你站住！”
“方小牛，你小子跑不掉的！”
“敢抢老子的鱼，你找死！”
“方鼠狼，你太可恶了，追！”
“……”
一群孩子追打着一名高个少年，从村东口追到了祠堂，又从祠堂追到了草场，又从草场追出了村西口。
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对此，下河村村民都习以为常。
方小牛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村里人都可怜他，平日里他偷拿一些食物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有时候，这孩子的淘气让所有人都头疼，有人曾提出把方小牛赶出去，但被村长方守义拒绝了。
毕竟把方小牛捡回来的方大海是下河村的英雄，若不是方大海，下河村恐怕早就被山洪卷走了。
下河村村民都欠方大海的，也欠方小牛的！
方大海死了十年，方小牛也已经十六岁了，他身材修长，远比村里成年人个头都高。
此时，方小牛甩开了那群小屁孩，哼着小调来到了山上的小破庙。
这小破庙也不知供奉着谁，反正自他记事起，这里就没神像，只有一座破烂的神龛。
庙里的东西他没有动一丝一毫，他只是在这里借住。
对，就是借住，借住了十年！
当没吃的时候，就去山下的村子里偷点，或者抢点，反正他不能饿死，他得活着，因为他怕死，也怕疼！
好在村里人都善良，这点他方小牛铭记于心，但村里的狗与小孩却对他不友好。
这不，今天不过是偷拿了两条河鱼，便追个没完没了，还好这些年练就了一身本事，否则还真不一定逃得了。
那帮小屁孩还真难缠，不知哪里学的东西，有点像是书上看到过的兵法！
对于兵法，方小牛还是知道一不少的，毕竟村塾里他白嫖了方秀才这么多年课，学得也差不多了。
可惜了，他这种出身的人没法科举考进士，只能走武举当个大头兵才有出息。
再有三月，就是苍蓝县武举报名选拔的时候了，他这副身体还需打熬一下，但随着训练加重，他的饭量增加了不少。
这才有了偷鱼的事情发生。
说真的，身为八尺男儿，偷是一种耻辱，但他这不是没办法吗。
如今他的时间都用在了习武上了，哪有时间钓鱼啊。
方小牛快速地生火烧水，然后熟练地开膛破肚，不多时，两条鱼都被剁成了鱼丁，放入锅中，撒入一些山中采摘的作料和村长家的盐巴，盖上盖子，只等熟了。
但他听到了脚步声。
“没完没了呢？”
方小牛愤怒了，不就是两条鱼吗，至于吗？
“方富贵，不就是两条鱼吗？明天钓了赔你，真是的，至于吗，都追到这里了！”
说着话，方小牛出了破庙，眼中顿时一愣，来者竟然是一名白衣白发老汉。
这白发老汉脸色红润，皮肤光洁，若不是白发白须，还真难看出是一名老者。
“咦，此等破败之地，竟然还有你这种天资的小娃儿！”
老汉这一说话，顿时把方小牛给整不会了。
方小牛看着老汉，并不说话，随即转身走进了小破庙。
老汉看着少年的背影，又看了看小破庙，微微一愣，嘟嚷道：“怎么是他的庙？难道此人是他的弟子？”
但老者又不甘心，能够遇到此等资质的少年，是他的福运，他可不想放弃。
“少年，且留步！”
方小牛没来由心底一突，这话他有些熟啊，不过既然不是方富贵，他就懒得理会了，他可不是一般人都会搭理的。
更不要说是一个陌生老者，张嘴便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方小牛将来可是要成为大顺国大将军的人物，岂能有时间跟这种陌生人闲聊。
方小牛没有理会，他原本以为老汉会追进庙里，但没有，这让他更奇怪了，看来是对这种地方有什么忌讳。
就像村里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不愿意来这西山上的小破庙，村长说他们忌讳一些东西。
方小牛也不再理会，兀自唱起了自编的小黄调。
“姑娘来了嘛爬山坡，累了嘛坐山腰，想起了哥哥嘛俊脸儿，脸蛋儿红得嘛猴***……”
“嘿，猴***啊……”
唱着歌，闻到了香气，方小牛立刻起身打开了锅盖，鱼炖好了，一股鱼香扑鼻，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忍着肚中翻江倒海，然后一拍脑门，忘记放姜蒜了！
不过，腹中咕咕直叫，饥饿最终战胜了理智，他唏哩呼噜地连汤带肉全给吃了下去。
打了个饱嗝，那种饱腹的幸福感充斥着他的全身，让他懒洋洋地走出了破庙，躺在了一块青石上，晒起来太阳。
“少年，老夫我没恶意！”
一道慈祥的声音传来。
“你……你不是走了吗？”
方小牛一脸晦气地坐起身，然后站起身，朝着山下走去，往东是下河村，往北则是一条大河，称之为青河。
这老头一打搅，让他每天最幸福的时光没了，他只能去大河里练习憋气。
这样能让他的气力更持久，十年来如一日，如今他憋气可坚持半个时辰！
“少年，且留步，老夫有话要说！”
老汉紧追不舍。
方小牛面色阴沉，这老头是缠上自己呢？要不要给一下子让他清静一下？
不过想到对方看着身子骨硬朗，但万一打死了那他这辈子也就完蛋了。
他那义父方大海的愿望就没法实现了。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那年发洪水，方大海执意下山救人，结果倒是救了下河村的人，他自己却被洪水卷走了。
要知道，下河村的人在他记事起就对方大海不待见，他们就是被下河村的人赶出村子里。
就因为方大海曾经是大顺国的一位将军，而跟着方大海的同村人都战死了，唯独他活着回来了。
方大海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告诉方小牛，让他长大了也当将军，让他不要轻信任何人。
可是方大海死了，带着赎罪的心死得！
所以他恨下河村的人，所以他要抢他们吃的，偷他们用的，他得好好活着，他要当大将军！
但这老头仿佛阴魂不散一般追着方小牛。
方小牛握了握拳头，忍住！
一定要忍住！
不理他，他就会没趣离去的。
而老汉也是无语了，他何曾遭受过如此待遇，他每到一城，谁不把他当做神仙供着，谁都想一睹仙颜而求之不得，谁想拜他为师而跪立数月他都不屑一顾。
可今日这少年把他上百年的火气给勾起来了。
“哼，老夫不信了！”
老汉也来了倔脾气，便跟着方小牛来到了青河边上，正要说话，却见少年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水里。
“气煞老夫也！”
老汉顿时抬脚就要往下一跺，却生生忍住了，他这一脚下去，此地怕是万劫不复了。
“哈，小子，老夫有的是时间！”
老汉微微摇头，仿佛被气笑了，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便侧卧其上，晒起了太阳，一脸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