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老汉，他也懒得理会，只要他不理，应该就没啥问题。
很多时候，麻烦都是自找的。
半个时辰后，方小牛钻出水面，一眼看到那老汉在河边站立，仿佛在看青河，并朗声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其声有一种魔性，让人听之仿佛如洪钟大吕一般令人震撼。
方小牛晃了晃脑袋，便不受影响，低语一声：“有病！”
他又不是不懂这话的意思，你念出来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于是，方小牛没有理会，光着上半身，露出那带着水渍的结实身板，任凭风吹日晒，便上了山。
此时，太阳已然西斜。
老汉的手微微一颤，他竟然被一个少年骂了！
这要是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非得笑死。
但一想到少年那如紫气东来之气象，老汉忍住了。
紫气东来，这是一种修真界顶级资质所显现的异象，唯有修习了望气之术的人才可以看到。
而老汉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修习了望气之术的人之一。
方小牛来到破庙，也不理会跟着的老汉，反正那老汉也不会进庙里。
他要趁着天未黑，学习一会兵法，这是方大海唯一留给他的一本叫《六韬》的兵书，是手抄本。
据说，武举需要懂得一定的兵法才更容易通过。
而且懂兵法也是一个为将者必备的技能。
“万民富乐而无饥寒之色，其君如日月……”
方小牛高声读了起来，但当读到这一句时，却是微微皱眉，声音渐小，甚至眼中染上一抹不屑。
虽然对这兵书很崇敬，但现实是他所见所闻，百姓大都是饥寒之色，若逢洪涝，更是食不果腹，别说饥寒之色，都皮包骨头了，而君王呢？
可笑！
据说有的村落甚至易子相食！
他无法想象那样的惨状，但每每读到此处，他总会想起十年前那次洪涝，方大海死了，他差点饿死！
“方大海，你死就死了，为何要让我活着？”
他骂着方大海，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下。
“破兵书，烂兵书，不读也罢！”
方小牛骂骂咧咧地把兵书扔到了角落里，然后躺在了木板上，又唱起了他那自编的小黄调。
“天呀嘛黑黑，我呀嘛躺下，想起了张家的那个姑娘，想得是人心儿疼呀睡呀嘛睡不着……”
破庙之外，安静打坐静修的白衣老汉顿时睁开了眼睛，嘴角抽动，这声音倒是有几分他年轻时的味道，可这词嘛，就真的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啊！
想到这小家伙从小到大就在生活在这破庙，估计也去不了哪儿，还是躲下清静，别污了自己的耳朵。
于是，老汉站起身，脚下骤然凝聚了一大团云气，仿佛神仙下凡一般，快速驾云离去。
而方小牛那黄腔一开，便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不时还传来大笑之声。
自唱自乐，好不痛快！
如此一连数日，方小牛的身后都跟着一名老汉，而到了晚上，老汉离去，白日里又跟着。
哪怕方小牛下山去下河村偷东西吃，他也毫不忌讳地跟着，甚至为了方便，老汉换下了他那骚包的白衣，穿上了一身粗布麻衣。
于是，老汉也成了下河村喊打喊杀的老乞丐。
下河村的人知道，一名老乞丐也住在了山上，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老乞丐从不进破庙，哪怕下雨打雷都不去。
一个月后，方小牛实在忍不住了。
“喂，老哥，您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我难受！”
“老哥？”
老汉顿时一愣，多少年了都没人如此叫他了，这小家伙真的是没大没小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一个月的乞丐生活让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那些年他双手叉腰，也是一个不羁少年，打架斗殴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看看自己，再看看少年，顿时大笑不止。
若某些宗门大佬看到老汉如此，非得吓得魂飞魄散。
但方小牛觉得莫名其妙。
“说真的，老哥，你到底跟着我要做什么？说吧，今天兄弟我给你这个机会，咱们说好了，借钱没有，要人就我自己，也不枉咱们认识一场，不过我帮了你，咱们就各奔东西，我得去苍蓝城了参加武举初选了！”
老汉微微沉吟，他顿时心生赞赏，对这少年有了期待，看来师徒是无缘了，倒可以做个忘年交！
“你我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原本我想让你拜我为师，而你却喊了我一声老哥，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你拜我为师，但我可以送你一场造化。”
“造化？老哥，你可别说胡话了。你这身子骨是硬朗，可若说你比我富贵，我可不认，有的人啊，总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老哥，我不要什么造化，你啊也消停点，以后这庙就交给你了，我若是考了武举，发达了定接了你为你养老送终。”
方小牛看着这老头怪可怜的，一定是家里人糟了灾才这样脑子有问题的。
看着方小牛那眼中的同情之色，老汉心底那个郁闷啊，他修真界一代大佬竟然被一个凡人可怜了。
不过，越是如此，老汉心底那是越来越欣赏。
既然这小子不要造化，却也不能薄待了他，随即伸出手掌，一掌摁在了其天灵之处，随即一个闪烁着星光的符文瞬息没入了其脑袋。
方小牛大惊，却见老汉腾空而起，宛如仙人，大笑道：“此符可救你三次，若你修成黄符师，便可来苍玄圣地来找我！”
说罢，也不理会张着嘴震惊中的方小牛，大笑着驾云离去。
半晌，方小牛伸出手，用力地把自己的嘴合拢。
他感觉到，他似乎错过了一场天大的机缘！
“神仙，老神仙，别走啊！”
方小牛瘫软在地，呼天抢地，但却没人回应。
这世界真的有仙人啊！
我他娘的错过了什么啊！
啊啊啊……
苍蓝城。
大顺国南部最大的城池，也是苍蓝宗的城池，但受大顺国节制，三年一次的武举初选即将开始，苍蓝县范围内的村镇想要参加武举之人都需要来此进行初选。
初选只选百人，这百人才有资格参加应天城的武举考核。
当然，不要小看了这武举，大顺二十郡一百三十五城，每一城一百人，也有一万三千五百人，加上应天城的人数要达到五百人，总计要一万四千人，最终只录用一百到两百人。
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
方小牛带着积攒了十年的所有钱财来到了下河村村长方守义家门口。
“村长他大爷，还有诸位父老，感谢多年来的照顾，我方小牛此去苍蓝城参加武举，无论成败，将不再来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乡亲们都不待见他，但村长对他还算照顾，所以他得告诉一声。
当他出村时，隐隐传来了锣鼓之声，像是在欢送他，他撇撇嘴，到底还是乡里乡亲的，临别了还整这出。
让他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不过，想到了方大海的愿望是让他当一名为民而战的将军，哪怕身死沙场也足以光宗耀祖！
他才不想死呢，更不稀罕什么光宗耀祖，他只是想出去走走，想见见大世面，想去找那神仙老哥！
一想到神仙老哥，他那心儿就是一阵抽痛。
当下河村的小屁孩们看到背着行囊渐渐远去的背影，顿时大喜，一个个大喊起来。
“方鼠狼走了！”
“方小牛走了！”
“放鞭炮！”
“锣鼓敲起来，今日咱村过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