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云何处第3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在线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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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近晌午时,果然有侍卫送来了用物,放在门前,轻叩过门扉便离开了。

沅湘听到叩门声,奔到前院,打开门扉向外张了张,门口石阶旁放着一个半旧织锦缝制的包袱,装的应是衣物,还有一只细布口袋,塞满了瓜果菜蔬。沅湘抬头一望,宅院门廊下悬着一个形制朴拙的青绿色的木牌,飘逸的书法题为“隽园”。

青屏山下这绿树清溪、花荫摇曳的别致宅院,有些清冷,主人将私宅建于此,便是要远离纷扰,想要寻一处清静地,养心宁神吧。

清谧的山中,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鸟鸣山涧越显山幽。

漂泊数载,沅湘想不起何时与师父在这样宁静祥和环境清幽的宅子里歇息过,尽管昨夜刚经历过了危险,可他很懂得珍惜眼下的安适,他将东厨收拾出来,蒸上香甜的米饭,伺候好师父的饮食起居才是他当下最要紧的事。

师父吃得很少,面上虽然平静,可神情却透着些萧索。后半晌,师父携本书在花荫下翻看,看不多时,丢下书歪倒在躺椅上打瞌睡。沅湘觉得今日的师父与往日有点不同,可他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入夜,沅湘端着铜盆,将热水送入师父房中。

“师父,泡脚吧。”

听到沅湘说话,师父从愣怔中被惊醒似的,抬起朦胧的双眼,淡笑中有一丝发涩。

沅湘蹲在她身侧,如往常一样去解她布袜外的结扣。他的手一触到她的小腿外侧,她突然猛一哆嗦。沅湘抬头望眼师父,她神色中难掩些微的尴尬。沅湘想着师父定是前一日受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吧,他脱下师父的布袜,将她一双脚泡入热水之中。

“师父,你怎么会认识魔族的六殿下,六殿下又为什么要帮我们。”沅湘蹲在铜盆旁,用手撩拨着热水,一下一下浇到师父的脚脖上。

“修习之人,命数悠长,三界之中总要认识几个人吧。”她努力让语气显得更平淡些。

“六殿下是不是认识我?他说师父留在凡间不肯走都是为了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沅湘心中难免忐忑,晨间六殿下的话一直在他心里盘旋,六殿下霎时冰冷的目光更是让他困惑,在他短暂的七年的记忆中,他不曾遇到过六殿下,他们根本从无交集。

“沅湘,六殿下与你并无过节,为师也没有为了谁,你不要多想。”

“可他问师父为什么不回昆仑,师父,你的家是在昆仑吗?”沅湘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晶亮的盯着师父。

她的神思有一瞬间的飘忽,凝眸间轻叹口气,“不是,师父没有地方可以回去。”

“师父,我们有家吗?”他的眼神如孩童般澄澈。

浪迹天涯数载,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唇角轻勾,笑说:“你想要有个家吗?”

“当然想啦,如果沅湘和师父能有一个这样的宅院住下来,沅湘就可以每日伺候师父,师父不想和沅湘有个家吗?”

烛光下师父的脸色暖起来,那个熟悉的师父好像又回来了。

沅湘不敢道出他心中的隐忧,六殿下的出现,似乎意味着深藏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秘密都将无处遁形,平静被打破后,他将何去何从。

家?

她的眼前浮现出爹爹与娘亲的面容,哥哥嫂嫂还有侄儿也在,他们一同守岁,一同出游,他们一同于繁华的街市遥望满天烟花烂漫,可那些曾给过她温情温暖的人,都已不在了。

在她的悠长寂寥的生命中,恰是凡间短暂如烟花闪炫的一世,让她第一次真正感觉拥有了家人,真正体味到了亲情的羁绊,如今她不敢再奢望什么,她不舍的都会离去,她眷顾的终都成空。

可她却是沅湘唯一的依靠,她若现在放手,沅湘便如同一个孤儿,惘惘然不知来处,她既助他重生,总该为他寻回魂魄,让他做回一个完整的人吧。

“沅湘——”

“嗯?”

“会有家的。”

她没敢说出“我们”,这无法兑现的承诺,她终是说不出口。

翌日,天刚大亮,风笛便来辞行,他说他不能躲在这山里头,他得去做点什么。风笛详细问明了她中毒后的症状,又给她留下几丸调养身子的补药,便动身离开了。临行前,风笛狡黠地冲她挤眼,说既是已知她本是昆仑的上仙,他总会探明白她的身份的。

昔霂如约而来,还带来了一位医者。

医者口不能言,为她搭过脉后,用手语与昔霂交流。她看不明白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可见昔霂的脸色越来越青白,她想情况大概很糟吧。送走了医者,昔霂故作轻松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房中,提议说要不要去外面走走,她没有拒绝。

步出宅院,一条清溪蜿蜒流淌,他二人一前一后,顺着溪水缓缓行去。

走出宅子远了,昔霂才开口讲话。

“不管你把我当作昔霂也好,司马瑃也好,我都不希望你有事。”

她想装作不在意,“不会有事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再动用灵力,只怕你都未必能支撑到回昆仑神山。”

眼神一飘忽,她喃喃说:“我……我不想回去。”

昔霂秋水般的眸子一下便燃了起来,“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了什么?”他立在她身前,紧盯着她的眼睛。她一低头,想要躲开他咄咄而来的目光,脚步往后撤着。他拉住她一只手臂,不肯放松,沉声道:“回答我。”

他的目光灼灼如火,咬着牙一字一字吐了出来,“我有权利知道。”

她抬起头,迎上他紧逼地目光,再也压抑不住,“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兰宣仪死了,死了——”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死”字,“谁都不用来管我,我不需要。”

她激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怨愤过,悲怆过,她深深地绝望过,关于兰宣仪的一切,她全都想要忘记。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他,便是时刻在提醒着她,关于兰宣仪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实的惨淡的人生。

昔霂心中大恸,“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回来晚了,我从边关赶回来,你全家已经离京了,我紧赶慢赶追去古宁塔,可一切都太迟了……”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

她强抑着心中的哀痛,漠然地听着,硬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过了半晌,昔霂稍稍平复下来,恳切地说:“我送你回昆仑吧,不要再别扭了,你生我的气也罢,可你不能这么……”

“不是因为你。”她的语气明显冷淡下来。

“因为他?”

“不全是。”

昔霂扶着她于溪边寻了块大石坐下,“过了北冥山便是子斯川,你来此处是来帮他寻回魂魄的吧。”她点头不语。她知必瞒不过他,索性便承认了。

“我去帮你寻魂魄,寻到了你便让他离去,我送你回昆仑。”

她仍不语。

“你不能带他回昆仑,只怕你回去都要受天罚,他肉体凡胎根本不可能挨得过,你费了这么多灵力救他,总不是为了让他再去死一次吧。”

看她一脸痴惘,他又问:“我听他唤你师父,你真的只当他是徒儿吗?”

这句话,她似是听得分明,清晰地“嗯”了一声。

“外面有些凉了,回去吧。要等到月圆之夜,子斯川方可分水而下,你且安心歇几日,到时我去帮你寻吧。”昔霂搀扶着她缓步朝隽园走去。

每日,并不一定的时辰,隽园中总会出现昔霂的身影,他或陪着她坐在花荫下饮茶,或携她去溪边散步。

沅湘觉着与六殿下在一起的师父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与六殿下走在一处的师父,腰背是挺直的,步子不再松垮,饮茶时以手掩口,再不似往日的随性散漫。

他心中隐忧更深,可终究问不出口。

一日,医者又来给“清虚道人”诊脉,医者是一人独自来的,而他口不能言,她无法向他打问为何昔霂未与他一同过来。他或是有事牵绊住了吧,游丝般的些微失落在她心中若隐若现。

医者诊过脉,正将搭腕子的诊包往药箱里收,突然由外间传来一阵吵嚷声,尖利的女声高声叫嚷着:“里面的人给我出来,谁不出来谁是怂包——再不出来,姑奶奶我可就打进去了——出来,快给我出来——”

她觉得有些好笑,此处如此僻静,能寻到此处的必与昔霂关系非同一般。他与女子之间果然如他大哥所说,纠缠不清吗。虽因没有隔壁四邻不必在乎会有人听到这大呼小叫而侧目,可这女子如此呼喝不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她冲着医者一拱手,领着沅湘往门前去了。

沅湘拉开门拴打开大门,门外一身着嫩黄衣裙的少女两手叉腰,犹自叫嚷着。

见门开处,现身的是两个男人,少女登时收敛容色。

沅湘挡在师父身前,直愣愣地盯着少女。

少女见这骨骼隽秀朗目清明的小哥哥这么瞧着她,有些害羞起来,两只手不自觉地去扭搅身前垂下的细细的发辫。

“姑娘可是来找人的?”“清虚道人”朗声询问。

“这里当真……只有你们两个男人吗?”少女一边问着,一边不放心地伸长了脖颈,目光往他们身后逡巡,一双俏丽的凤眼溜溜闪着晶光。

“哦,姑娘是不相信小老儿了?姑娘可以自己进来看。”“清虚道人”笑着便做了个侧身相引的动作。少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扭动着腰肢哼哧着不肯迈步,“道长在这里住着,便是昔霂哥哥的客人,我便不进去叨扰了,道长不要告诉哥哥我来过吧。”

“不要告诉什么?”半空中以灵力传送来昔霂的声音,少女心虚地跺脚拧身,缓缓转过身去迎他。

白雕扑闪着翅膀落在隽园门前,昔霂一身银色锦袍,披着绚丽的霞光款款走近来。

昔霂的声音虽听来有些不悦,瞧着少女的目光却并不见有责怪的意思,少女又欢跳起来,一蹦三跳地跑到昔霂身旁,扯住他的衣袖娇嗔道:“昔霂哥哥好几日不来看我了,我还以为哥哥新近认识了什么……人……不想哥哥是有客人要招待。”昔霂嘴角一牵,冷着眼淡淡一笑,挽着少女的手臂一道走到“清虚道人”面前,作揖行礼,道:“这位是钰亲王家的芜衡郡主,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道长,还望道长不要与郡主计较。”

“清虚道人”忙还一礼,“不妨事,不如请郡主进来坐吧,这么晾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

昔霂闻言,意味深长的深望她一眼,郡主是客,她便是主了?昔霂心中腾起一股悠悠的暖流。

几人相让着进了宅院,沅湘去东厨备茶,昔霂引郡主与“清虚道人”来到前院的游廊,昔霂与“清虚道人”各人择只锦凳相对坐下,郡主不喜规矩坐在凳上,斜倚着身子靠坐在游廊下的长椅上,隔着栏杆去掐廊外的花。

夕阳西下,庭院中金辉普照,粉的花与绿的叶都如镀了一层金箔,闪闪烁烁。光影不断变幻着,不多时,金光褪去,万物都笼了温柔的光晕,见证着时光分秒的过去。

沅湘端了茶盘过来,将泡好的茶水给各人斟上。昔霂端起茶碗来轻啜一口,茶香馥郁,回味悠长。他朝沅湘一笑,略一举杯,以示谢意。

“你这孩子越发调皮了,我这新置的宅院,自己尚且没有记熟路径,你怎么就给踅摸来了。”昔霂放下茶碗,似是不经意的向芜衡发问。

芜衡扭过脸来,用手肘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笑说:“其实我跟了你几次,都跟不上,今日我是跟在桑后面来的。”说完捂着嘴直乐。

原来那医者叫“桑”,这一场热闹竟是由一个口不能言的人引来的。桑早已悄然离开了,不言不语的人却是最识眼色。

“我不是小孩子了,昔霂哥哥。清芬姐姐她们都问了我好几次了,说是哥哥好容易回来了,在忙些什么,总是不见人。”

昔霂将茶案上玉碟中的葡萄拎一串起来,递给芜衡,芜衡接过来掂在手上,毫不客气地一个个揪了吃起来。昔霂漫声道:“道长是我多年旧友,招待朋友住几日还要得了谁的准许吗?”

芜衡一听就急了,葡萄也不吃了,忙把口中的汁水咽下去抢着说:“我可不是谁的探子,是我自己要来寻哥哥的。”见昔霂脸色淡淡的,芜衡又说:“哥哥事情多,不如白日里我来陪道长聊天打发时间可好。”

昔霂眉头一蹙,正要张口拒绝,“清虚道人”打个圆场,“郡主天真浪漫年纪,与我这小老儿有什么可聊的,郡主若是喜爱这方山水,只管来玩儿便是了。”

芜衡见道长给她撑腰,便冲着昔霂吐舌头扮鬼脸,昔霂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钰亲王乃是魔族尊主当年夺取尊位的得力战将,尊主一夜之间斩杀七个兄弟,可谓是踩着至亲之人的血登上了至尊之位,夺位后,尊主与亲信战将、谋士结为异姓兄弟,册封了五位亲王,钰亲王便是其中之一。时至今日,钰亲王仍是尊主身边最信得过的臣子,手握重权威望日隆,其子女也都得了册封,常年在咸恩宫行走,与尊主的众多子女算是一同长大。

这便也难怪芜衡在昔霂面前如此恣意任性,原来自小一处长起来的情份是可以用来撒娇使性儿的。

她低头默思片刻,抬起头来却正迎上昔霂探询的目光。

她介意了吗?昔霂揣摩着她的眼神,心中低迴不已。他本想着要留下来陪她一同用膳的,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他也不便多留,起身引沅湘到一旁,将带来的小食交与沅湘,遂招呼芜衡回咸恩宫。

芜衡上前挽住昔霂的手臂,亲热地说:“哥哥晚上陪我一起用膳吧,我娘今日送来了一只两尺多长的龙虾,怕是他们不会做,我没让厨子下手,等着哥哥回去教他们做呢。”

“好,好东西可别叫他们那些人给糟蹋了。还说不是小孩子,整日里就知道吃。”昔霂用手指轻弹芜衡的脑门,二人说说笑笑的在前面走着。

送他二人离去后,她转身慢慢往内宅走去。

他也曾无限宠溺一个名唤兰宣仪的女孩子,那时的他不是昔霂,他是宣仪的瑃哥哥。一位是司马大将军家的长子,一位是太傅家的小女,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一直觉得这诗中所写便正是他二人的情形。

于她及笄之年,大将军与太傅为他们定下了亲事。她曾羞涩地向往着有一日披着红色的盖头,在瑃哥哥的牵引下,随着盖头上垂下的丝绦晃晃悠悠步入喜堂,喜堂上宾客如织,高声道着祝福,她只能看到她一双着了红色喜鞋的脚尖在盖头下时隐时现,喜乐悠扬,人人欢声笑语……

她心中一阵抽痛,忙用手抚着心口深吸一口气。

“师父,可是哪里不好?”

她摇头。

“今日医者给师父捎了补药来,我去给师父煎了来吃。”

她轻轻点头。

沅湘将她安置在厢房内,便去东厨里去忙了。她独坐在光晕渐逝的房中。

于她而言,这数十载光阴不过是匆匆一瞬,可她为何执着于那短暂的温暖,而后又要长久地沉浸在失去一切的痛苦之中。

可是,不能放下的,又何止是她。

芜衡果然每日到隽园来陪伴昔霂的朋友。她并不空手来,捎带来的不是果子点心便是烧卤炸串儿,不过几日便与“清虚道人”和沅湘混熟了。昔霂见她不曾捣乱,还能陪着“清虚道人”打发时光,总在一旁露出无可无不可的没奈何的笑容。

眼看着月亮渐至圆满起来,这日昔霂特意于天色暗黑之后才悄悄来到隽园。

“明日便是月圆夜,只我潜入子斯川,还需得一样他惯使的用物,方能分辨他的魂魄。”昔霂压低声音与她相谈。

她由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晶莹剔透刻镂精美,盘曲的四爪龙纹正中雕刻着一个“晋”字。她将玉佩郑重交到他的手中。

“你怎知他的魂魄仍在子斯川,这么多年了,他或许已经投入川中归去了。”

“不会,他是冤死的,他的魂魄不灭不散,必在子斯川徘徊。”她说得非常肯定。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诏狱中被秘密毒杀。”

昔霂一凛,身为皇子,被秘密毒杀在诏狱之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谋反?

晋王是先皇的九皇子,新帝登基之后不久神秘失踪,多年来并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那日,昔霂乍见沅湘,见他没了魂魄必是历死之人,方知晋王原来早已不在人世,可那一世,晋王与兰宣仪并无交集,他二人何时何故成了师徒?

“为了他,你去邙山偷过神泉水?”

她一惊,胸口剧烈地一阵起伏。她极力压抑着被撞破秘密的颇不舒适的情绪。

“为了他,你去九嶷山偷过神芝草?”昔霂丝毫不肯放松,紧盯着她继续发问。

她的眼神越发黯然了。

“为了他,你去瑶池偷过千年仙藕?”

她的眼底泪光闪烁。

这些她全都不能否认,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取,他说得对,她的确是去偷,她甚至还被守护神芝草的仙侍追着满山奔逃。她曾为了得到这些仙葩神水费尽了心思,受尽了惊吓,那时的她恓惶无助,她没有足够的灵力去硬拼,她用尽了她能想到的一切办法。

“你做的这些,我能够查得出,你觉得你能瞒得了你师父吗?”昔霂的语气已不再是盘问,而是透出深深的关切。

听到他提及师父,她越发沉默了。

她无法面对师父,她终将要为自己所做的事去承受惩罚,师父教养她多年,她学到的她全都背弃了,她如今守护的有违天道,只要师父能放过沅湘,罚便罚吧,她一人受着便是。

看她一直黯然无语,昔霂凄凄然地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和他之间的事吗?”

“时机未到,待沅湘,或许该叫晋王,寻回了魂魄,我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

“好吧,我等着你亲口告诉我。”

月圆之夜,昔霂于子斯川的汤汤之水中分水而下,一直往最深处的子夜沼潜去。

子夜沼乃是冤魂最终涌入的徘徊之所,子夜沼如一条暗黑浓稠的河流,无数冤魂在其中嘶吼拉扯,深入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冤魂汇成的巨噬之口,危险重重,非灵力高强者无法进入。

昔霂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决定尽早了结宣仪与晋王之间这令他感到不安的关系。

晨光初露时,昔霂赶回隽园。

他推门而入,正要举步奔向后宅,又立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环视四周。

天并未大亮,蒙蒙然一团烟尘般的雾气笼罩在他头顶。他隐隐感到周围有些异样,他周身的毛孔捕捉到异常跳动的频率,呼吸中嗅出空气中飘浮着一种叫做危险的气息。这是他以灵力相护的地方,是何处的高手无声无息冲破了他设下的结界,悄然以凌空之势威逼到他眼前。

紧绷着的弦“嗖”的一下绷断了,尖锐的梭镖闪着寒光由四面八方结阵而来,这阵法来势汹汹,万千梭镖正以强大的势必摧毁一切的能量向着他汇聚,乌云压顶一般,霎时如坠渊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