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将围巾又紧了紧，手表指针指向20:03，人民公园的凉亭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她摸出包里的录音笔，指尖擦过周砚辞送的钢链表——下午出门时，他特意将表带调紧了两格，说"省得你弄丢"。
"沈记者果然守约。
"沙哑的男声从树影里传来。
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 stepping into 路灯范围，袖口露出的青色纹身让沈知意瞳孔骤缩——那是盛康集团的标志。
"你是谁？
"她后退半步，鞋跟碾到片枯黄的银杏叶，"关于我父亲，你知道什么？
"男人不答，从口袋里掏出张泛黄的照片推给她。
相纸边缘泛着霉斑，画面里年轻的父亲正和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握手，背景是盛康集团旧楼。
沈知意认出那人是周砚辞的大伯，喉头突然泛起铁锈味。
"你父亲当年负责盛康的海外账务。
"男人压低声音，"2015年那场财务造假，他是替罪羊。
"录音笔的红灯在包里闪烁。
沈知意想起周砚辞书房里的并购案文件，指甲掐进掌心："证据呢？
""周家人手里有本加密账本。
"男人突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只要你能拿到......"树枝断裂声从左侧传来。
男人猛地推开她，黑影闪过的瞬间，沈知意听见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踉跄着摔倒在地，膝盖撞上石凳边缘，抬头时只见男人捂着腹部倒在血泊中，连帽衫下露出半截银色怀表链——和周砚辞的那根一模一样。
"救......"他的喉间涌出血沫，手指向沈知意的方向，却在看见她身后人影时瞳孔骤缩。
沈知意转身，只见周砚辞站在雾气中，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攥着支还在冒烟的钢笔——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万宝龙。
"周砚辞？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会......""回家。
"他打断她，弯腰替她拂去膝盖上的尘土，指腹擦过渗出的血珠，"这里不安全。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沈知意被塞进了黑色轿车。
周砚辞的西装外套盖在她腿上，带着体温的烟草味混着铁锈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后视镜里，他正在擦拭钢笔尖的血渍，动作细致得像在处理商业文件。
"那个人......""警察会处理。
"他打断她，从急救箱里翻出碘伏棉签，"腿伸过来。
"沈知意盯着他卷袖的动作，突然抓住他手腕。
男人小臂上的荨麻疹比今早更严重了，红点沿着静脉蜿蜒至手肘："你跟踪我。
"棉签停在半空。
周砚辞抬眸看她，路灯的光在镜片上投下阴影，让她看不清眼神："沈知意，你以为我会让自己的妻子单独去见陌生人？
"碘伏擦过伤口时，她疼得吸气。
他突然低头，用嘴吹了吹渗血的创面，温热的呼吸扑在膝盖上，惊得她差点缩回腿。
这个曾在婚礼上连碰都不愿碰她的男人，此刻却像对待易碎品般替她包扎伤口。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既然知道我在查盛康，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需要真相。
"他撕开创可贴，指尖按在她膝盖内侧的淤青上，"就像我需要你。
"车子在公寓地下车库停下时，沈知意才发现他的左手始终攥着个东西。
借着车灯，她看见那是从死者身上扯下来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43.09.17"——和他母亲的怀表日期一模一样。
"周砚辞，你家是不是有两块一样的怀表？
"她伸手去夺，却被他按住手腕按在座椅上。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她甚至能数清他眼角的细纹。
"该问的不该问的，沈记者最好想清楚。
"他的声音低得像在哄人，指腹却用力捏着她下巴，"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的命......"他顿了顿，松开手替她整理围巾，"由我负责。
"深夜的公寓寂静得可怕。
沈知意站在浴室镜前，望着膝盖上的创可贴发呆。
周砚辞替她包扎时的温度似乎还留在皮肤上，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温柔。
她摸出藏在卫生巾包装盒里的U盘，那是从死者手里抢来的——当时他拼死塞给她，说"里面是盛康的罪证"。
电脑启动时，她听见隔壁传来淋浴声。
周砚辞的书房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
她鬼使神差地靠近，看见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内袋里露出半截怀表链。
U盘***电脑的瞬间，屏幕突然黑屏。
沈知意慌乱地敲打键盘，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砚辞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发梢滴着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U盘上："沈知意，你真是让我惊喜。
"她转身想逃，却被他长臂圈在书桌前。
男人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水汽，让她想起婚礼那晚他擦过她腕间血迹的手。
他按了按键盘，黑屏的电脑突然跳出监控画面——正是今晚凉亭的死角。
"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他的指尖滑过她锁骨，停在珍珠耳钉上，"是你亲爱的周姑姑，她怕你查到当年挪用公款的事。
"沈知意浑身发冷："你早就知道......""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他拔下U盘扔进垃圾桶，顺手扯掉她的耳钉，"比如，你母亲的医疗费，其实是我在支付。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心上。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男人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安心当我的妻子，你以为凭盛康那些人，会让你活到现在？
"浴室的水蒸气弥漫开来，模糊了书房的玻璃窗。
沈知意望着他胸前未干的水珠，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发烧到40度，却坚持帮她改论文的样子。
那时他说："知意，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明明......可以不用牵扯我。
"周砚辞的指尖突然停在她唇上。
男人低头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抗过敏药味——是她今早塞进他西装内袋的那种。
他的拇指轻轻碾过她下唇，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滚出来："因为只有你，能让周家人放下戒备。
"时钟敲响十二下时，他终于松开她。
沈知意看见他从垃圾桶里捡起U盘，扔进碎纸机。
纸屑如雪般飘落，她想起死者临终前指向她的手，想起周砚辞替她挡下的那道刀锋，想起他藏在书房的盛康文件。
"去睡吧。
"他转身时，浴巾滑下半边肩膀，露出肩胛骨处的旧疤——那是为了救她被酒瓶砸的。
"明天陪我去趟公司，我需要我的太太......"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个丝绒盒抛给她，"在董事会上露个面。
"盒子里躺着枚钻石耳钉，璀璨得让人睁不开眼。
沈知意摸出被他扯掉的珍珠耳钉，碎钻割着掌心，她听见自己说："周先生打算用多少钱买断我的知情权？
"周砚辞系浴袍的手顿住，转身时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男人走近她，指尖挑起她一缕湿发："买断？
"他突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沈知意，你以为我们之间是买卖？
"他的唇突然落在她额头，轻得像片羽毛。
在她愣神的瞬间，男人己经转身走进浴室，关门声轻得像场梦。
沈知意盯着镜中的自己，脸颊上还留着他的温度。
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她想起他书房里那张和盛康大伯的合照，想起他电脑里"上钩"的聊天记录。
U盘碎片在垃圾桶里静静躺着，她摸出手机给主编发消息："盛康案有新线索，需要深度调查。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浴室传来水流声。
沈知意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发现翡翠镯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碎玉片拼成个诡异的图案——像极了周砚辞怀表上的齿轮。
凌晨一点，她躺在客房床上，听见隔壁传来键盘声。
打开手机，相册里存着白天在周家老宅***的照片——周砚辞和盛康大伯碰杯的画面，他腕间戴着那枚刻着"1943"的怀表。
窗外下起细雨。
沈知意摸出枕头下的机械键盘，键帽上的"ZY"在黑暗中泛着幽光。
她突然想起周砚辞今天在医院削苹果的样子，想起他替她挡住银杏叶时的眼神。
或许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场阴谋，但她甘之如饴，因为她知道，在他眼底偶尔闪过的脆弱里，藏着比契约更真实的东西。
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声。
沈知意将键盘抱在胸前，听见隔壁的键盘声突然停了。
两秒后，她的手机震动，收到条未署名的消息："明天穿红色连衣裙，董事会喜欢喜庆。
"她望向衣柜里的红色连衣裙，那是周砚辞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标签都没拆。
手指抚过柔软的布料，她突然笑了——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她，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