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银针
鎏金宫灯在廊下摇晃,将她的影子投在五皇子寝殿的茜纱窗上,像一株被风压弯的葎草。
榻上人唇色青紫,腕间浮起的毒纹如蜈蚣盘踞——正是三日毙命的"千机引"。
"沈姑娘若能解毒,太医院首辅之位……"宦官话音未落,她己掀开锦被。
五皇子腰侧朱砂痣刺入眼帘,与她胎毒发作时浮现的印记分毫不差。
羊脂玉碗中的血珠突然震颤,沈知微指间银针发出蜂鸣。
当第七枚针落在曲池穴时,腹中胎儿猛地一蹬,针尾竟自行转向少商穴。
冷汗浸透中衣,她终于看清毒脉走向:这不是千机引,而是需要母子连心才能辨出的"双生蛊"。
"取三钱砒霜入药。
"满室哗然中,她咬破指尖在《金匮要略》空白处疾书,血字遇毒血竟化作解毒方剂。
药典扉页的沈家徽记闪过幽蓝光晕。
五皇子喉间涌出黑血的刹那,禁军铁靴己踏碎雨帘。
沈知微护住剧痛的腹部翻出窗棂,怀中药典突然发烫。
暗格弹开的瞬间,半幅边境布防图黏着干涸的龙涎香,赫然是父亲临终前烧毁的那卷。
"逆贼沈氏谋害皇子,格杀勿论!
"宫墙上弩箭破空时,腹中胎儿突然安静。
她低头看见银针在肚皮上排列成星宿图,指引向城南荒庙。
在漏雨的佛龛下蜷缩时,沈知微摸到神像底座刻着沈家独门针法。
胎儿突然剧烈胎动,三根银针自发飞向东南角——那里埋着半腐的接生器具包,裹布上暗褐血迹拼出"生门在癸"。
雷鸣炸响的刹那,她借着电光看清器具铭文:永徽三年制。
那是她尚未出生的年份。
雨声中忽然混入马蹄铁击打青石的脆响,沈知微握紧淬毒的银剪。
来人黑袍下露出半截金丝蟠龙纹,与五皇子毒发时撕裂的中衣纹样一模一样。
"娘亲不怕。
"腹中突然传来稚子呓语,她惊觉那声音竟与五皇子昏迷时的呢喃声纹重合。
……沈知微蜷缩在渔船的底舱,指尖抚过药典被雨水泡皱的封皮。
阿沅在她怀中熟睡,断玉仍死死攥在婴儿掌心。
船板缝隙渗入的月光忽然扭曲,药典扉页的沈家徽记渗出细密血珠,渐渐汇聚成大雁南飞的轨迹——首指江南药商云集的姑苏城。
"娘子,这水路走不得嘞!
"船夫突然刹桨。
芦苇荡深处飘来腐臭,三具浮尸的腰间挂着禁军令牌。
尸身的耳后皆刺着蜘蛛状黑斑,与那夜五皇子毒发时颈侧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破庙篝火摇曳,沈知微用银针挑开药典装订线。
阿沅忽然啼哭,一滴泪落在泛黄纸页上。
血珠遇泪竟沸腾起来,沿着经络图蔓延成边境要塞的轮廓——正是布防图缺失的北疆十二城。
"生门在癸……"她喃喃念着荒庙中的血字,指尖摩挲图纸上干涸的龙涎香。
这御用香料本该存于内库,可图中标注的屯兵点,竟与母亲生前常去的慈幼堂经纬重合。
当血纹延伸至姑苏地界时,药典突然自燃。
沈知微扑灭火苗,发现焦痕勾勒出一座徽派大宅的平面图——那是沈家祖宅,十年前毁于雷火的地窖深处,赫然标注着"永徽三十七年封"。
阿沅突然伸手抓向虚空,庙外传来枯枝断裂声。
黑衣人影掠过窗棂,腰间蟠龙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知微将女儿裹入药典空腔,却见暗格夹层弹出一枚琉璃瓶,瓶中蜷缩的蛊虫正与她胎毒发作时呕出的血虫同源。
马蹄声逼近时,沈知微咬破指尖点在布防图的狼山关。
血珠渗入图纸的刹那,边塞要塞标记竟变作姑苏城的街巷图。
阿沅忽然咯咯笑着指向南方,天际亮起三盏天灯——正是沈家与药商约定的求救信号。
"抓活的!
"追兵的吼叫惊起夜枭。
沈知微抱着阿沅跃入乌篷船,药典在舱底浸水处浮起血色箭头,首指河道尽头的青石码头。
那里站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手中药杵敲击声与父亲制药时的节奏分毫不差。
船身擦过码头瞬间,老者掀开斗笠。
沈知微瞳孔骤缩——那张布满毒疮的脸,竟是五年前因试药爆炸"身亡"的沈家大弟子陆鸣。
他腐烂的指尖捏着半块断玉,与阿沅手中的残片拼合成完整蟠龙纹。
玉中渗出黑血,在地上蜿蜒出八个字:"双生非孽,医毒同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