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章 失忆、迷茫与适应
窑洞内昏暗的光线里,伤员的***声此起彼伏,像无数根细针在耳膜上轻刺。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腿,缠着绷带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肉间灼烧。
但此刻让他更惶恐的是,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是谁?
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神经,每一个念头都引发一阵剧烈的头痛。
“你醒啦?
感觉怎么样?”
温柔的声音传来,林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了过来,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发梢还沾着窑洞顶上落下的尘土。
粗陶碗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却挡不住那股温暖的气息。
杨大山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 我是谁?”
林桃手中的碗差点没拿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叫杨大山,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是李团长把你救回来的。”
她在床边坐下,耐心地将杨大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从他昏迷被救,到在医院治疗的点点滴滴。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可杨大山却像在听天书,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脑海中依旧是一片混沌。
在林桃的帮助下,杨大山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名字,也开始熟悉医院的环境。
但他骨子里那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劲儿还在,这天,他偷偷摸出不知从哪弄来的旱烟,蹲在窑洞后墙根下,刚点着,一口烟还没吸进去,就听到一声炸雷般的怒喝:“杨大山!
你不要命啦!
伤口还没好就抽烟!”
转头望去,林桃双手叉腰立在三步开外,两条麻花辫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杏眼圆睁盯着他手中明灭的烟头。
寒风卷起她衣角的补丁,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内衬。
这位护士年纪不大,脾气却比辣子还冲,平时在医院里就以 “铁面无私” 出名。
杨大山撇了撇嘴,烟圈从齿缝里钻出来:“抽口烟怎么了,又不耽误事儿。”
“不耽误事儿?”
林桃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踩得冻土咔咔响,“上次张二柱就是偷偷抽烟,伤口发炎高烧三天!
你想躺回担架上让人抬着走?”
她一把夺过旱烟,在鞋底碾灭时故意多转了两圈,火星子溅到杨大山手背上。
杨大山疼得首吸气,刚要回嘴,瞥见林桃身后转出来的医生,瞬间把脖子一缩,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敢了。”
等医生走远,他对着林桃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却见对方突然转身,吓得他差点撞上土墙。
林桃扬起下巴哼了声,麻花辫一甩转身离开,留下杨大山对着空荡荡的后墙首跺脚。
第二天换药时,林桃故意用沾着酒精的棉球重重擦他的伤口。
“嘶 ——” 杨大山疼得龇牙咧嘴,“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疼?
知道疼还抽烟!”
林桃白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轻了些。
窗外飘进几片雪花,落在她发梢上,杨大山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帮她拂去,却被林桃瞪了一眼:“乱动什么!
再把伤口扯开了!”
杨大山尴尬地收回手,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从未在与林桃的斗嘴中体会过这种微妙的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大山的伤势逐渐好转,获准去炊事班吃饭。
掀开炊事班草帘的瞬间,混着柴火味的菜汤香扑面而来。
灶台边蒸腾的热气中,王海正用豁口的陶碗搅和着锅里的野菜粥,围裙上的油垢在阳光下反光。
杨大山正踮脚找碗,后腰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力道大得差点让他栽进灶台:“小山子!
你可算来吃饭了!”
回头对上一双笑出褶子的眼睛,满脸络腮胡的王海举着陶碗,浑浊的茶汤在碗里晃荡。
杨大山揉着后腰后退半步:“你…… 你认识我?”
“我能不认识你?”
王海笑得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从灶膛里抽出烧火棍,在地上画起地图,“你爹背着发高烧的你走了三天三夜,最后把口粮全喂给你!
过草地那会儿,我们连长 —— 你爹,把你绑在背上,自己吃皮带充饥……” 随着王海低沉的嗓音,杨大山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
他仿佛看到年轻的父亲在雪山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要在齐膝的积雪中挣扎,汗水和雪水在脸上结成冰碴;又看到李云龙把最后一口罐头塞进小杨大山嘴里,自己却啃着硬得硌牙的野菜团子,脸上还挂着爽朗的笑容。
“那时候啊,你才这么点大。”
王海伸出手比划着,眼中泛起泪光,“你爹倒下的前一刻,还念叨着要把你平安带到延安。
后来老李就把你当成亲儿子,只要有一口吃的,都先紧着你。”
当听到 “你现在算是李团长半个儿子” 时,杨大山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 他终于确定,自己掉进了《亮剑》的世界。
可肠胃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望着碗里漂浮着零星菜叶的清汤,杨大山想起当猎手时烤得滋滋冒油的狍子肉,喉头不自觉滚动。
吃了几天,杨大山感觉没有油水,毕竟之前杨大山在山里当猎人,从来没缺过这种粮,他哪里知道他吃的这个伤员饭己经比较好的。
于是他站在锅灶旁边,给对王海说道:“我说您老人家能不能给我搞点肉吃,这几天的吃的,我都有点饿!”
王海说道:“吃什么肉啊,连总部的首长都没有肉吃!”
“小子运气好,独立团打了几场胜仗,给你小子肉沫吃,你小子还想吃肉!”
“***,要肉没有要命一条,要不你拿去?”
杨大山回答道“王叔,我这不是就是随口一说嘛,您老人家怎么还急眼了?”
“我就不吃肉了,不吃了!”
杨大山心想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他妈的去后山找肉吃去!
第二天清晨,寒风如刀割面,杨大山揣着炊事班顺来的剔骨刀,一瘸一拐钻进后山。
积雪下的兽径蜿蜒如蛇,他循着新鲜的粪球和折断的灌木追踪了两个时辰。
山林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踩在雪地上的 “咯吱” 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
突然,一阵阴冷的风掠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杨大山心中莫名一紧,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屏住呼吸,贴着结冰的岩石挪动。
在背风坡的灌木丛后,一群野猪正拱着冻土觅食,领头的公猪獠牙闪烁寒光。
杨大山深吸一口气,等公猪低头拱土时,突然暴起扑上猪背。
野猪发疯般甩头狂奔,他单手死死揪住鬃毛,另一只手的刀刃狠狠扎进猪颈。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腥气首冲鼻腔。
野猪拖着他在雪地上翻滚,锋利的树枝划破他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
在与野猪的缠斗中,杨大山的左腿旧伤复发,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力气。
但求生的本能和对美食的渴望支撑着他,他咬着牙,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手臂上,一刀又一刀地刺向野猪要害。
不知过了多久,野猪终于轰然倒地,杨大山累得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战利品,心里满是得意。
哼着小调拖着猎物回营,却在炊事班门口被王海截住。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吗?
臭小子,他妈的敢上山找野猪,你不怕就怕弄死你!”
王海大骂道。
王海赶紧让炊事班的战士去接过杨大山背上的野猪。
老兵油子搓着大手,转眼把野猪扛上肩头。
王海又说道:“一切行动听指挥,要是乱搞什么?
今天看着野猪的份上,我就不给你处分了”“不过这野味得先紧着伤员,你年轻力壮,先喝两天野菜汤!”
杨大山目瞪口呆看着王海指挥人扒皮剔骨,转身时还往他怀里塞了个冻得硬邦邦的窝窝头。
气呼呼往回走的路上,杨大山意外撞见扑棱翅膀的野鸡。
飞刀出手,猎物坠地的瞬间,他忽然笑出声 —— 总不能真让自己饿着。
当晚,他在窑洞后的枯树下支起简易烤架。
金黄的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西溢。
林桃举着药箱路过时,故意重重咳嗽两声:“小心火星子溅到绷带,到时候我可不管换药!”
可等杨大山递出焦香的鸡腿,她又红着脸抢过去,嘟囔着 “下不为例”。
半个月过去,杨大山的腿伤基本痊愈。
这期间,他和林桃的 “战争” 从未停歇:他往她的药箱里塞野核桃,她就把他的鞋垫泡进消毒水里;他模仿李云龙训话逗她笑,她转头就向护士长告状。
但每次换药时,林桃总会把沾着酒精的棉球捂热再轻擦伤口,而杨大山也记住了她总在傍晚偷偷给重伤员加餐的温柔模样。
有一次,杨大山看到林桃在给一个失去双腿的小战士讲故事,她的声音轻柔,眼神里满是怜惜。
小战士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一刻,杨大山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凶巴巴的姑娘,内心竟如此柔软。
当李云龙派人来通知他归队时,杨大山望着熟悉的窑洞和忙碌的身影,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
窑洞里的每一处裂痕,每一声伤员的***,都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