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冬天冷得像刀子,风刮在脸上,能割出血来。
今晚,我裹着爹留下的旧棉袄,背着猎枪,一个人往后山走。
村里人都说后山有仙姑岭,住着狐大仙,法力无边,能救人也能害人。
我向来不信这些鬼话,可今晚,空气里那股甜腥味,像血又像花香,让我心里首打鼓。
我上山不是为了拜仙,是为了钱。
听说仙姑岭有只白狐,皮毛值大价钱,够我还清欠下的债,还能给妹妹治病。
黑松屯穷得叮当响,我不搏一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
雪越下越大,风里夹着怪声,像女人在哼唱,又像小孩儿哭。
我攥紧猎枪,壮着胆子往前走,雪地里吱吱的脚步声让我头皮发麻。
走了没多久,我突然停下,盯着地上的一串脚印——纤细、赤足,像女人的脚,可脚尖朝后,像是倒着走。
我咽了口唾沫,心跳得像擂鼓。
这不是人留的。
“谁在那儿?”
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没人应。
风雪更大了,我咬咬牙,顺着脚印往前走。
脚印绕过几棵老松树,消失在一片雾气里。
那雾来得邪乎,像活物似的翻滚,瞬间吞没了周围的树影。
我心里一紧,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雾里冷得刺骨,我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跟头。
低头一看,雪地上是一摊血,鲜红得刺眼,还冒着热气。
血旁边有块撕碎的布,像是女人穿的绣花衣裳。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村里老供奉王婆说过:“狐大仙喜怒无常,凡人冒犯,必无活路。”
“仙家……我错了……”我声音发抖,腿软得差点跪下。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一声笑,清脆如铃,却冷得让人骨头缝里冒寒 ,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的身影越来越近,空气里的甜腥味更浓了。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美得让人心惊,眉眼如画,可那股诡异的气息压得我喘不过气。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尖利的牙,像是野兽的獠牙。
“张小北,你来仙姑岭做什么?”
她的声音柔媚,像丝绸滑过皮肤,却让我浑身发寒。
“我……我打猎,路过……”我结结巴巴,枪举着,手抖得不成样子。
“打猎?”
她慢慢走近,红裙在雪地上拖曳,不沾半点雪花。
“你猎的是狐,还是……仙?”
我心跳快得要炸了,手指扣在扳机上,却使不上劲。
她越靠越近,那双狐眼像深渊,盯着我的魂魄。
她的手指伸过来,冰冷如刀,轻轻抚过我的额头。
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下,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我想喊,想跑,可身体像被钉住,动不了分毫。
“仙家!
小的知错了!”
我终于挤出一句话,扑通跪在雪里,头磕得咚咚响。
“我再也不敢来了,求您饶命!”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嘴角的笑更深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狐鸣刺进我脑子,像针扎一样。
我猛地一颤,瘫倒在雪地上。
她不见了,雾气也散了,只剩死寂的雪林。
我喘着粗气,摸了摸脸,满手冷汗。
猎枪不知丢哪儿去了。
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只想活着回去,告诉村里人:仙姑岭的狐大仙,真的存在。
---天亮了,雪停了。
村头的供奉堂里,香火缭绕,五大仙的泥塑神像——狐、黄、白、柳、灰——冷冷地看着我。
我站在堂外,腿还在抖。
王婆,村里的老仙姑,眯着浑浊的眼睛,盯着我。
“小北,昨晚你去哪儿了?”
她问,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
我哆嗦着把仙姑岭的事说了。
王婆听完,叹了口气,喃喃道:“仙家发怒了……这屯子,怕是要不太平了。”
我低头,看见堂外的雪地上,一串赤足的脚印悄无声息地出现,绕过供奉堂,消失在村后的山林。
脚印旁,几点梅花般的血迹,在晨光下刺得我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