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狐仙印像是活了似的,烫得我皮肤生疼。
屋外的狐鸣一声比一声急,像是在催命。
王婆的脸色阴得能滴水,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声说:“小北,今晚必须开堂请仙,不然你活不过三天。”
我脑子嗡的一声,活不过三天?
王婆没给我发愣的时间,拉着我回了供奉堂。
夜己经深了,村子里家家户户紧闭门窗,雪地里只有风声呜咽,像鬼哭。
供奉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堂子里冷得像冰窟,五大仙的泥塑神像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王婆让我跪在供桌前,她自己则换上一身黑布长袍,腰间系着铜铃,手里拿着一面小鼓。
她点燃了九根香,插在神像前,嘴里开始念咒,声音低沉而急促,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话。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堂子里的空气越来越重,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张小北,闭眼,心无杂念。”
王婆突然停下,瞪着我。
我赶紧闭上眼,可眼皮底下全是那红衣女人的脸,她的笑声在我脑子里回荡,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脖子上的狐仙印却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肉。
王婆开始敲鼓,咚咚的鼓声像是敲在我心口上。
铜铃跟着响起来,叮铃铃的,像是在召唤什么。
我听见她嘴里念叨:“狐大仙在上,弟子王氏请仙上身,求仙家开恩,指点迷路之人……”鼓声越来越急,堂子里的温度像是降到了冰点。
我偷偷睁开眼,看见王婆的影子在墙上扭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长了。
五大仙的神像前,香火突然猛地一窜,火苗变成了诡异的红色,像血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从堂外吹进来,门吱呀一声开了,雪花卷着寒气扑进来,灭了堂里的灯。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声。
王婆却像是没感觉,她猛地一拍鼓,喝道:“仙家现身!”
一阵低低的笑声从堂子里响起,和我在仙姑岭听到的如出一辙。
我猛地抬头,看见狐仙的神像上,红光大盛,那双泥塑的眼睛像是活过来,幽幽地盯着我。
笑声越来越近,像是从西面八方涌来,钻进我耳朵里。
我想跑,可腿像是被钉在地上,动不了。
“小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柔媚却冷得刺骨。
我猛地转头,身后没人,可那声音像是贴着我的耳朵在说话,“你拿了我的东西,还不还?”
“我没拿!”
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在抖。
我脑子里拼命回想,仙姑岭那晚,我除了看见那棵锁魂松,啥也没碰啊!
那声音又笑了,带着几分戏谑:“锁魂松下的东西,你看了,就得还。”
我心一沉,想起那棵松树上的人脸符文,咧着嘴对我笑的模样。
难道那就是她说的“东西”?
可我只是看了几眼,啥也没拿啊!
王婆这时开了口,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像是在和谁争辩:“狐大仙,小北无意冒犯,他只是个凡人,不懂仙家规矩。
求仙家开恩,放他一马!”
笑声停了,堂子里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我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供桌上的一尊黄仙神像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里面渗出黑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又像是墨,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我瞪大眼睛,看见那液体在地上慢慢聚成一团,变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影子。
影子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像老树皮摩擦:“狐大仙,你越界了。
黑松屯是我的地盘,你抢人,是何道理?”
我脑子一震,这是……黄仙?
五大仙之间的争斗,我还是头一次见。
王婆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低声对我说:“小北,别出声,仙家的事,凡人不能插嘴。”
那红光一闪,狐仙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怒意:“黄三爷,这小子身上有我的印,他是我的人。
你若拦我,别怪我不念旧情!”
黄仙的影子冷笑一声:“你的印?
哼,几十年前,你害了半个村子,血债还没清,现在又来抢人?
长白山的规矩,可不是你定的!”
我听得心惊肉跳,半个村子……李大爷说的血案,竟然是真的?
狐仙和黄仙的对峙让堂子里的空气更加压抑,我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狐仙的红光突然暴涨,堂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狐鸣,我只觉得脑子一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天己经亮了。
我躺在供奉堂的地上,身上盖着王婆的黑袍。
堂子里一片狼藉,供桌上的神像全碎了,地上满是黑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王婆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像是老了十岁。
“王婆,昨晚……”我声音沙哑,脑子还是一片乱。
她摆摆手,声音虚弱:“仙家斗法,咱凡人只能受着。
狐大仙和黄仙的恩怨,比你想的深。
你的狐仙印,暂时被黄仙压住了,但她不会罢休。”
我低头一看,脖子上的印记果然淡了不少,可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梅花的形状。
我忍不住问:“王婆,狐大仙到底要我啥?
还有那血案,到底咋回事?”
王婆叹了口气,眼神复杂:“血案的事,和你家有关。
几十年前,你爷爷也上过仙姑岭,回来后就疯了,没几天就死了。
那年,村里死了三十多人,全是血梅花开满身,死状凄惨。
狐大仙说,你爷爷拿了她的东西,可没人知道是啥。”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我爷爷?
我从小就没见过他,只听爹说过,他是个猎人,胆子大得很,可疯了之后,连话都不会说了。
王婆顿了顿,又说:“至于她要你啥……我怀疑,是你的命。”
“我的命?”
我心一沉,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王婆没再说话,她指了指堂外的雪地。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雪地上又出现了那串赤足脚印,这次,脚印首首地指向我家的小屋。
脚印旁,几朵鲜红的血梅花,在晨光下刺得我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