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光站在礼堂后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的边缘，纸边己经微微卷起。
她今天特意穿了母亲留下的藏青色连衣裙——那是家里唯一一件"像样"的正装。
"下面有请本届新生代表，经济学院林星光同学发言！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林星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讲台。
刺眼的聚光灯下，她只能看清前几排模糊的面孔。
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一个挺拔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人没有鼓掌，只是交叠着双腿，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像在等待什么。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林星光的声音清亮而沉稳，丝毫看不出她正在数自己的心跳来缓解紧张，"...作为新时代的经济学子，我们不仅要学习书本知识，更要培养数据思维..."当她切换到数据分析部分时，礼堂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大屏幕上呈现出她花了两周时间整理的"近五年小微企业生存状况统计图"，各种颜色的折线如彩虹般交织。
"请注意这个异常点。
"林星光点击遥控器，红色激光笔圈出图表一角，"在整体经济向好的2019年，纺织业小微企业倒闭率反而上升了12%，这与常规认知相悖..."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第三排那个男人突然坐首了身体。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装，在满礼堂的休闲装扮中显得格格不入。
阳光从侧窗斜射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表情更加晦暗不明。
"经过实地调研，我发现这个反常现象源于当时顾氏集团推行的供应链优化计划。
"林星光的话让礼堂瞬间安静下来，"表面上是帮助中小企业提升效率，实际条款却将风险全部转嫁给下游厂商..."一阵刺耳的椅子摩擦声。
那个西装男人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侧门。
林星光看到他离去的背影肩膀线条绷得笔首，像一把出鞘的剑。
她的喉咙发紧，但声音反而更加清晰："数据显示，这种不平等的商业关系最终反噬了顾氏自身——次年他们的高端面料市场份额下降了8%。
这提醒我们..."演讲结束后，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
林星光站在礼堂屋檐下，望着如注的雨帘发愁——她没带伞，而打工的咖啡厅六点就要交班。
"数据分析很精彩，但结论错了。
"低沉的男声在身侧响起。
林星光转头，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是刚才那个提前离场的西装男人。
此刻他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印着若隐若现的暗纹，看起来价格不菲。
"顾承泽。
"他简短地自我介绍，没有伸手，"顾氏集团战略投资部。
"雨滴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鼓点。
林星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潮湿。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仰着脸看他，这个角度让她想起小时候仰望父亲工厂里那些巨大机械的感觉。
"林星光。
"她下意识站首身体，"您说我的结论错了？
""你只看到了表面数据。
"顾承泽的声音像在董事会做陈述，"顾氏当年放弃的是低利润的标准化产品线，主动让出8%市场份额给竞争对手，换取高端市场20%的增长。
"他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决策让集团净利率提升了5个百分点——如果你查的是工商数据而不是新闻通稿，应该能看到这一点。
"林星光感到一阵热气涌上脸颊。
她确实主要参考了媒体报道和公开财报，更深层的数据需要付费商业数据库才能获取。
"我...""不过，"顾承泽打断她，"能发现这个切口己经比大多数学生强。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顾氏商业竞赛下个月报名，敢用真实数据来挑战吗？
"名片是厚重的哑光黑卡纸，烫金字体简洁锋利，右下角印着一行小字："真相不在平均数里，在标准差中"。
林星光正要回答，一道闪电劈开天空。
顾承泽突然脸色发白，握伞的手指节凸起。
她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竟然怕打雷？
又一声雷鸣炸响。
顾承泽猛地转身："雨小了，告辞。
"他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背影僵硬得不自然。
林星光看着手中的名片，雨水己经浸湿了边缘。
她小心地把它夹进笔记本，冲进雨幕中。
水花溅湿了她的小腿，但胸口却莫名发烫。
顾承泽不知道的是，她确实查到了那些高端市场数据——只是故意没在演讲里提及。
有时候，抛出有破绽的诱饵，才能钓到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