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为丫环
“昧儿,我苦命的闺女诶!
阿娘来领你回家了!
造孽呀,这么些年,可委屈你了!”
“二妹,你受苦了!
还记得我吗?
我是你大哥!”
卯初天色方亮,主子们还未晨起,盛灵夭便受婆子传唤,到了王府的内务处。
这里由外院的管家娘子容氏负责,寻常粗使丫头来这儿,一般不是人手调动,就是犯了大错,要撵出府去的。
盛灵夭一路忐忑,可没想到,两种情况都不是。
屋中候着一对母子,衣着俭朴,缝着大小补丁,布鞋上也全是泥。
盛灵夭入门,容氏笑着招呼:“昧儿,天大的好事,你家里人来赎你了!
快,快过来!”
余家母子含泪对视,一齐把目光投向门槛边的布衣丫环,目光欣慰中闪过庆幸。
这是家中的二女儿余昧儿,十岁时家贫,不得己卖入王府为婢,至今己有七年。
余母见了亲生女儿喜出望外,忙张开怀抱相迎,却见这丫头还在槛外不动,面上呆呆的。
连唤几声,方肯走近。
余家大哥凑上去,瞧其面无喜色,不由压声:“二妹?”
盛灵夭不应,也不愿应。
因为她不是余昧儿。
男子口中的二妹,前日己投水死了,如今站着的,是重生在这小丫头身上的盛灵夭。
她本宣国公府嫡次女、盛家的五小姐,自小骄纵,奈何行差踏错,一朝死于非命。
而今借尸还魂,成为襄王府上一个再卑微不过的粗使丫头,也是天意弄人。
“这孩子打小闷,七年不见,想是生分了。”
余母牵过女儿的手,拍拍对方手背,慈爱道,“别怕,没事的,咱们回家就好喽。”
岂料下一刻,盛灵夭默不作声抽回手,转身跪在管家娘子面前。
她低眉顺目,伏身而拜,后恭敬乞求:“回娘子,奴婢没有家,求您不要放走奴婢。”
盛灵夭有余昧儿的记忆,知道当年卖身王府,双方立的是十年活契。
身契有死活之分,死契意味着一辈子当人牛马,打死了也不足为奇。
活契不同,到了约定的日子主家便应当放契,擅自左右婚配,乃至取人性命,都是犯法的。
余昧儿入府七载,按说还有三年,才可自由。
余家这时来要人,违背契约,必须纳一笔赎金。
当然,还是在王府同意放人的前提下。
容氏作为外院主事,是有权决定手下丫头的去留的。
“你这傻丫头,莫不是糊涂了?
说什么浑话呢。”
“是呀!
二妹,金窝银窝,哪儿有自己家好!
你不认我,可不能不认咱娘啊!”
余家母子急了,余母动手拉女儿,余家大哥在一旁劝。
盛灵夭心若磐石,无动于衷,仍长跪不起。
“娘子,他们能卖我一次,就能卖我第二次,我不想回去,求您成全。”
余母心口一惊,老脸差点儿挂不住,抬手去拧这不孝女,使了八成的劲儿。
“胡扯!
我含辛茹苦生你养你,还成欠你的了?
要被你这样埋汰!
老天爷,造孽啊!”
余家大哥虚拦着,苦口婆心相劝。
“二妹,当初是我们的不对,可那是情非得己。
而今家中宽裕,我们只盼接你回去团圆,一家人和和美美,共享天伦。
阿爹与小妹也很想你!
别赌气了,跟我们回去,好吗?”
余母斜女儿一眼,出声附和:“都一家人,还会害你不成!
就你心眼儿贼多!”
这一家人对女儿是否真心,盛灵夭不知,她也不必知,因为她有必须留在王府的理由。
西年前,父亲与两位庶兄战死沙场,消息没过半月,时任内阁次辅的兄长又遭暗害。
噩耗接二连三,加上儿时母亲早亡,她成了盛家主支唯一未出阁的孤女,受二房抚养。
十五及笄,同年二房叔父婶子与堂弟下江南时遇匪徒劫杀,三人罹难,独她幸存。
当今圣上垂怜,欲纳她入后宫,与身为妃子的长姐相伴,然她不愿。
宫闱深重,她只想守着自家的公府,于是求得恩典,招婿上门。
谁知,竟是引狼入室。
那人不但纳妾,更暗中勾连外人,最后用药毒死了她。
盛灵夭既己重生,便立誓不会放过仇人。
待在王府,她才有更多机会上位,以谋来日。
于是她一心一意,接着求容氏,余母见女儿油盐不进,干脆往地上一躺,大声哭闹起来。
“哎呦,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
净贪图王府荣华!
白眼狼!
生你不如生块烧饼!
“好心好意寻你回家,你还一屎盆子扣上来!
反了天了这是!”
余家大哥不去搀扶母亲,任其撒泼打滚,只眼角红了一圈,乞求般望着盛灵夭。
“二妹,你积了不少怨气,我明白。
可你看咱们娘,己经这么低声下气了……“回家吧,算哥哥求你!
别使小性子了!
我们都会好好待你的!”
他言辞恳切,看似在求,手却拉过盛灵夭的肘子,生生把人从地上拽起。
盛灵夭不从,他力道便愈发大,发了狠劲儿,恨不得把她手折了似的。
“放手!
你放开!
光天化日,你们是要强抢吗!”
这哪里像个心疼妹妹的好哥哥!
盛灵夭终于看清,余家这对母子,分明是想把她拖回虎狼窝!
赎人一定另有隐情!
容氏旁观一会儿,忽地发话:“够了!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
由得你们胡闹!”
她语气沉沉,不怒自威,使了个眼色给家丁,遂分开这纠葛中的三人。
容氏问:“昧儿,你家人来赎你,本是件喜事,你当真不愿?”
盛灵夭扶住发疼的手臂,回:“娘子明鉴,若要回去,奴婢宁可在这儿一头碰死。”
她语气淡然,却有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叫人明白并非戏言。
容氏心下一叹。
她有过听闻,前儿受府上二少爷调戏,昧儿宁死不从投水自尽,后被仆役捞起。
气息没了几刻,忽又苏醒,大抵命不该绝,便让她放下手头杂活,暂歇了一日。
今日家人来赎,原以为于这丫头而言是件好事,没曾想……容氏细看这丫头,见其眉目低垂,乌发雪肤,是个清水芙蕖似的可人儿。
即使一身半旧布衣,素面无妆,也掩不了天生丽质。
论姿色,竟比年纪相仿的南安郡主,高出一大截。
无怪二少爷馋,失了身份去调戏。
若不再寻死觅活,铁了心留在王府,出头指日可待。
容氏心思一转,决意卖个人情。
赎金充公,也落不到自己手上,何必当个恶人。
于是她金口一开,要价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