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耀中蜷缩在货车角落,眼罩下的眼皮微微颤动。
醒脑药片的效力让他的感官异常敏锐,能清晰闻到座椅上陈年血垢的锈味,混合着柠檬香精刺鼻的甜腻。
"还有西十分钟。
"副驾驶座上的打手用缅语说道,打火机齿轮转动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脆。
梁耀中假装熟睡,舌尖抵着上颚默默计数——前世在诈骗车间,他靠这个计算电击间隔的方法保持清醒。
货车突然急刹,梁耀中的额头撞上前座椅背。
眼罩滑落一道缝隙,他看见驾驶座下方的矿泉水瓶里泡着三枚带血的手指。
指甲涂着粉色指甲油,在浑浊液体中像某种诡异的水母。
"醒了?
"苏雪儿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梁耀中控制住颤栗的本能,模仿前世那些"合格猪仔"的眼神——七分恐惧三分讨好。
他注意到苏雪儿右手小指戴着的戒指,戒面是缅甸特有的血珀,里面封着一只小蝎子。
这是黑水集团"驯兽师"的标志。
前世他被转卖到器官拍卖行前,最后见到的就是戴同款戒指的"医生"。
"我...我们到哪了?
"梁耀中故意让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黏腻,同时用膝盖压住行李箱。
箱体传来轻微的震动——藏在夹层中的第37号摄像头己经启动,正将GPS坐标实时传输给林锋。
苏雪儿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梁耀中注意到瓶口有细微的粉末残留,前世他喝下这种掺了镇静剂的水后,整整昏迷了两天。
他假装吞咽,实则让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
"你表哥真好,大半夜还来接我们。
"梁耀中擦着嘴,眼神刻意在驾驶座和副驾之间游移。
这是心理学上的"信息索取"姿态,正常人会下意识解释人物关系。
果然,苏雪儿嘴角微微抽动——前世诈骗培训手册上说,这是说谎者调整情绪的标志性表情。
"表哥在收费站等我们。
"她伸手整理梁耀中的衣领,指甲不经意划过他的颈动脉,"你脸色不太好。
"梁耀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控制在既不会引起警觉又能测试反应的程度。
苏雪儿的瞳孔瞬间收缩,另一只手摸向座椅缝隙——那里藏着电击棒。
"你的手好冷。
"梁耀中松开手,换上担忧的表情,"是不是晕车了?
"他故意用左手按在自己右腕内侧,这个姿势在微表情学中暗示着"身体不适"。
前世他见过太多"猪仔"用这个动作乞求怜悯。
苏雪儿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梁耀中趁机观察货车内部:驾驶座下方粘着口香糖的地方藏着追踪器,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里隐约有红光闪烁——是微型摄像头。
"其实我有点害怕。
"梁耀中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能让喉结显得更突出。
前世阿坤说过,年轻男性的喉结总是让客户更兴奋。
"我爸说缅甸那边很乱......"话音未落,货车突然急转弯。
梁耀中借着惯性倒向苏雪儿,手肘"不小心"撞开储物格。
几本护照散落出来,每本都贴着不同女孩的照片,但出生日期全是2005年8月17日。
"别看!
"苏雪儿猛地合上储物格,耳后的蓝牙耳机闪过红光。
梁耀中装作被吓到,实则记下了护照上的名字——都是云南边境某女校的学生名单。
前世他在赌场地下室见过这些女孩,她们被称作"八月羔羊",因为都在同一天被集中处理。
雨越下越大,货车驶入一条泥泞小路。
梁耀中借着闪电的光亮,看到路标上褪色的缅文写着"勐拉23公里"。
这是通往黑水集团第一中转站的路,前世他在这里被烙上囚徒编号。
"雪儿,"梁耀中突然压低声音,"你认识一个叫阿坤的人吗?
"他故意用气音说出这个名字,观察苏雪儿的微表情。
她的左眼眼皮跳动了三下,右手小指的蝎子戒指碰到车门把手,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驾驶座上的打手突然咳嗽起来,这是明显的打断信号。
梁耀中心跳加速——这说明阿坤的名字在集团内部具有特殊分量,很可能三当家己经注意到这批"新货"。
"你怎么知道坤哥?
"苏雪儿眯起眼睛,这个表情在微表情学中被称为"捕食者凝视",是审讯时的经典表情。
货车后厢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梁耀中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汗酸味——来自那两个突然绷紧身体的打手。
梁耀中把手放在行李箱上,指腹摩挲着父亲日记的皮革封面。
"我爸的日记里提到过,说2019年矿难时,有个叫阿坤的工头救了三个人。
"他故意停顿,观察苏雪儿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日记说阿坤后来......丢了一只眼睛?
"货车猛地颠簸,梁耀中的后脑勺撞在车厢上。
副驾驶的打手突然转身,电击棒抵住他的喉咙。
蓝白色的电弧在黑暗中噼啪作响,照亮打手左腕的蛇形纹身——那蛇正咬着自己的尾巴。
"老六!
"苏雪儿厉声制止,但电击棒己经戳破梁耀中的衣领。
千钧一发之际,梁耀中突然模仿起前世见过的矿工口音:"阿坤的姑娘在清迈念国际学校对吧?
校服是蓝白相间的。
"电击棒骤然收回。
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冷凝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梁耀中知道赌对了——阿坤女儿是他最大的软肋,这个信息在前世是用三根肋骨换来的。
苏雪儿的表情变得古怪,她伸手按住蓝牙耳机,嘴唇微微颤动。
梁耀中读唇语判断她在说"目标有异常"。
五秒钟后,她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耀中,你爸爸还说过什么?
"这是标准的审讯话术,先用威胁制造压力,再突然放松让对方吐露更多信息。
梁耀中装作思考的样子,实则用鞋跟轻叩地板——摩尔斯密码的"SOS"信号。
藏在行李箱轮子里的传感器立刻将信号放大,他知道林锋此刻应该正在追踪这辆车的轨迹。
"我爸说......"梁耀中突然剧烈咳嗽,趁机将藏在舌下的药片咬碎。
薄荷味的化学物质冲进鼻腔,让他的眼泪瞬间涌出。
在旁人看来,这就像一个被吓哭的大学生。
"说矿洞下面有会发光的翡翠......"苏雪儿的表情突然凝固。
梁耀中心头一震——他随口编的谎言似乎触碰到了某个真相。
前世他在矿场被迫搬运的那些"翡翠原石",确实会在夜晚发出诡异的荧光。
货车突然急刹停下。
梁耀中看到窗外是个废弃加油站,雨幕中站着三个穿雨衣的人。
为首的男人掀开兜帽,露出左眼狰狞的伤疤——阿坤比前世记忆里更瘦,脖子上新增了一道蜈蚣般的缝合痕迹。
"下车。
"苏雪儿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她拽着梁耀中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肌肉。
梁耀中装作腿软踉跄,趁机将一枚纽扣摄像头弹到车底。
摄像头吸附在底盘上的瞬间,他看清加油站角落里堆着的校服——和货车里看到的一样款式,但沾满了新鲜的血迹。
阿坤走过来,独眼里映着梁耀中苍白的脸。
他身上的雨水混合着某种消毒水味,那是黑水集团处理"不合格产品"时用的防腐剂味道。
"听说你认识我?
"阿坤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云南口音,右手按在腰间。
梁耀中知道那里别着一把改造过的老虎钳——前世他的臼齿就是被那钳子一颗颗拔掉的。
梁耀中深吸一口气,突然跪在泥水里。
这个姿势既能示弱,又能让藏在衣领下的摄像头拍清阿坤的脸。
"坤哥,"他模仿着前世听过的奉承语气,"我爸是李矿工,2019年死在二号矿洞......"阿坤的独眼微微睁大。
梁耀中知道赌对了——前世阿坤醉酒时说过,二号矿洞塌方时有个中国矿工替他挡了落石。
雨水顺着梁耀中的刘海滴下,他故意让声音发抖:"我爸临死前说...说坤哥答应过照顾我......"空气凝固了几秒。
阿坤突然大笑,笑声像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
他弯腰拎起梁耀中的行李箱,粗暴地扯开拉链——衣物洗漱用品散落一地,但暗格里的矿工日记纹丝不动。
"聪明。
"阿坤用缅语嘟囔,独眼盯着梁耀中,"知道把值钱的藏起来。
"他踢了踢行李箱,突然暴起一脚踹在梁耀中胸口。
肋骨断裂的脆响淹没在雷声中,梁耀中蜷缩在泥水里,咬破舌尖才忍住惨叫。
"坤哥!
"苏雪儿惊呼,"这批货要完整的......"阿坤充耳不闻,拽着梁耀中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迹,梁耀中透过血雾看到阿坤从怀里掏出烙铁——那是个数字"7"形状的铁片,正烧得通红。
"既然你是李矿工的儿子,"阿坤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带着槟榔和腐臭的味道,"我给你爸的编号。
"烙铁逼近梁耀中的锁骨,皮肤己经能感受到灼热的气流。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
阿坤咒骂着松开手,烙铁掉进泥水发出"嗤"的声响。
梁耀中趁机将藏在手心的摄像头塞进阿坤的雨衣口袋——那是个伪装成纽扣的监听设备。
"上车!
快!
"阿坤拽起梁耀中扔进一辆越野车。
在车门关闭前的瞬间,梁耀中看到加油站后方驶出几辆摩托车,每辆车后座都绑着鼓鼓囊囊的麻袋。
其中一个麻袋破了,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云南某中学的校徽。
越野车咆哮着冲进雨幕。
梁耀中瘫在后座,数着肋骨的疼痛——应该只是骨裂。
苏雪儿正在前排低声打电话,他捕捉到"翡翠""辐射"等关键词。
阿坤开着车,不时通过后视镜打量他,独眼里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梁耀中假装昏迷,实则用眼皮的颤动控制着藏在角膜上的微型显示器。
屏幕上显示37个摄像头全部在线,林锋的接收信号强度达到峰值。
最新消息闪烁在视野边缘:"己定位校服来源,坚持住。
"车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夜空。
梁耀中在雷声中想起前世被活挖眼球时,阿坤说过的话:"你们这些猪仔,连当祭品都不配。
"现在,祭品正躺在猎人车上,带着37只电子眼,安静地等待复仇时刻。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像某种倒计时。
梁耀中数着节奏,知道当雨停时,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