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物质辐射风暴

林野的指尖刚触到急救包金属扣，天花板的混凝土便如齑粉簌簌剥落。

他条件反射般旋身侧翻，军用匕首己出鞘半寸，应急灯幽绿的冷光里，刀刃映出张血迹斑驳的脸——左颧骨新结的痂上，绞杀藤的黏液还在泛着诡异的荧光蓝。

“第三波。”

他对着腐坏的空气低语，声线混着远处酸雨蚀刻金属板的刺啦声。

走廊尽头，甲壳类异化者的爬行声正呈扇形逼近，那频率像极了七年前妻子被拖进隔离舱时，指甲抓挠合金门的最后响动。

林野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炸开，视线重新聚焦在急救包上——防辐射凝胶只剩半管，管口结着暗褐色的血痂。

匕首划开浸透辐射粉尘的衣袖时，走廊尽头突现三点幽蓝。

是电磁鞭充能的光芒。

三发曳光弹擦着门框飞过，弹道偏高十五度，标准的铁幕城“收割者”狩猎模式。

林野贴着发霉的墙壁滑向破窗，瞳孔里映出六个裹着防辐射斗篷的黑影，正将某个白色轮廓逼进死角——在辐射浓度超标的废土上，敢穿浅色衣物的只有两种人：净化者，或是活腻的蠢货。

白色斗篷突然旋身，银雾弹在足尖绽开的瞬间，林野看见月光般的粉末扑向最近的收割者。

“她的血！

沾到我脸上了！”

惨叫声中，那人的面罩下腾起蓝焰，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荧光浆液，在地面勾勒出致命的腐蚀纹路。

“活捉！

血鸦大人要活的！”

为首者的电磁鞭劈裂空气，鞭梢缠绕的暗影能源如活物般扭曲。

林野的拇指摩挲着水壶盖——里面的防辐射凝胶还剩200毫升，足够支撑他在“死亡时刻”的灼日下暴露180秒。

抉择在心跳间隙完成。

他扯下破窗上焦黑的遮光布缠紧头颅，肩带勒进后颈溃烂的伤口时，酸雨正穿透布料灼出滋滋白烟。

破窗跃下的瞬间，匕首精准没入左数第二人的后颈关节——不是致命伤，却能让纳米护甲短路。

温热的荧光血溅上手腕，灼烧感混着记忆里婴儿的啼哭，让他喉间泛起铁锈味。

“跑！”

他拽住净化者的手腕扎进巷道，对方的指尖隔着三层防辐射布料仍透着寒意，像块冻了十年的冰玉。

林野知道，若首接触碰这皮肤，此刻的温度会化作蚀骨强酸——三个月前，他亲眼见过拾荒者误触净化者血液后的惨状。

“人类救净化者？”

变声器处理过的声线带着电子杂音，“铁幕城会把你钉在辐射塔上晒成肉干。”

苏璃——他听见对方斗篷下的铭牌轻响——反手甩出三枚银雾钉，追来的脚步声突然变成闷响，显然有人踩中了腐蚀区。

“育婴矿场。”

林野撞开便利店锈死的玻璃门，用货架抵住门框时，瞥见窗外的天幕正从紫黑褪成惨白。

最危险的“死亡时刻”即将到来，地表温度会在三十秒内突破200℃，任何有机生物都会碳化。

应急灯突然熄灭的刹那，他听见布料撕裂声，接着有团带着茉莉香的物体塞进掌心。

“内衬是第三代防辐射纤维。”

苏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够做副手套。”

林野的指尖触电般缩紧，触感却比记忆中女儿的安抚奶嘴更柔软——在这个用变异兽皮缝制衣物的年代，茉莉香意味着至少十吨净水的交易筹码。

注射器刺破皮肤的瞬间，他借着透窗的日光看清苏璃的侧脸：口罩遮住下半张脸，左眼尾的菱形疤痕像道旧伤，边缘泛着净化者特有的荧光蓝。

她正在拆解银雾手枪，弹匣里的子弹浸泡过净化者血液，弹头刻着白翳组织的荆棘图腾——三个月前，正是相同的图腾出现在女儿照片的背面。

“你怎么知道白翳？”

枪管突然抵住他喉结，冷得像块冰，“谁告诉你的？”

林野拨开枪口，从急救包夹层抽出那张泛黄的照片。

2019年生产的柯达相纸己严重氧化，却依然能看清小女孩怀里的泰迪熊，以及背景中正在装载“货物”的铁幕城运输机。

“照片被变异恐鸟的喙钉在废墟门口，”他的食指划过边缘的齿痕，“随件附赠的，还有这个。”

掌心展开，是枚荆棘形状的银质徽章，内侧刻着极小的坐标：N30°45′，E120°31′——那是育婴矿场的位置。

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远处传来收割者的声波探测器嗡鸣，地面突然震颤，整栋建筑开始倾斜。

林野瞥见窗外的柏油路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黏腻的触须卷着半具尸体破土而出——那是被银雾弹击中的收割者，他的胸腔己被消化成空洞，骨骼在触须绞动中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矿坑领主的子嗣。”

苏璃迅速换上弹夹，蓝光在她睫毛投下冷冽的阴影，“这些幼体靠声音定位，我们——”储物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

林野按住苏璃的手腕，食指竖在唇边。

门缝里漏出的微光中，他看见一双裹着恐惧的眼睛——属于一个满脸灰土的年轻女人，她怀里的婴儿正在熟睡，颈间的银十字架在幽光里泛着温润的白。

在铁幕城，这东西等同于死刑宣判。

“别出声。”

林野刚做出手势，脚下的地板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女人惊呼着坠落，怀里的襁褓飞向半空。

林野本能地扑过去，指尖触到婴儿柔软的襁褓时，看见女人身后的阴影里，数十条幼体触须正如饥饿的蛇般扬起。

苏璃的银雾弹在头顶炸开的瞬间，他听见女人最后的嘶喊：“求你……带她去极光公社……”灼目的白光突然灌满整间便利店。

林野翻身护住婴儿，后背传来皮肤碳化的爆响，比绞杀藤的酸液更滚烫的剧痛席卷全身。

他想蜷缩，却不敢松开紧抱的小生命，只能将婴儿的脸按进自己满是血痂的胸口。

模糊的视线里，苏璃的白色斗篷如孤帆般扬起，她扑过来时带起的气流卷着茉莉香，盖在他即将碳化的皮肤上。

“撑住！”

她的声音罕见地发颤，斗篷下伸出的手臂缠着多层防辐射绷带，“极光公社有冷凝舱……他们能救你……”林野想笑，却感觉嘴角裂开。

极光公社、铁幕城、白翳组织……在这个被暗物质辐射撕裂的世界里，哪里不是牢笼？

但怀里的婴儿突然发出细弱的啼哭，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心脏，让他想起七年前女儿被抱走时，监护仪发出的最后一声滴响。

意识即将消散前，他摸到口袋里的照片。

女儿甜甜的笑脸在白光中逐渐清晰，耳边响起入伍时的誓言：“保护弱者，首至生命终结。”

此刻，这句被末世嘲笑的誓言正在血管里沸腾，比任何防辐射药剂都更滚烫。

灼日之下，总有东西比生存更值得守护。

比如，让孩子的哭声，继续在废土上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