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河紧紧攥着那枚染血的公安纽扣,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钻进了一家凉茶铺。
油腻的门帘在他身后晃荡,铜壶里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混着浓烈的药草味,瞬间将他包裹。
“祛湿茶,五毛。”
老板操着粤语喊道,一边用壶嘴挑起布帘,一边用指甲缝发黑的食指在柜台快速划出三个三角形暗号,眼神带着审视,“后生仔,想揾工?”
陈大河心中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伸手装作掏钱,目光迅速扫向后厨。
他必须找到一条出路,摆脱身后的追捕,也揭开这城市黑暗面的真相。
突然,陈大河猛地撞向后厨铁门。
门后,一个五米高的蛇胆陈列架耸入眼帘,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
陈列架后,铸铁滑道延伸向未知的黑暗,港产电子表的包装箱在传送带上咔哒作响,打破了周围诡异的寂静。
一只死信鸽静静躺在一旁,脚环上烙着“何氏集团 - 1984 - 003”,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扑街!”
老板愤怒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陈大河顾不上许多,纵身滚入滑道。
腐臭的茶渣瞬间粘满脸颊,他几近窒息,却不敢停下,双手死死抠住滑道边缘,拼命向前挪动。
滑道尽头,两个马仔正激烈地撕扯着锦旗后的账本。
“金牙炳说这个月抽水少咗三成!”
其中一个马仔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在狭窄的地道里回荡。
陈大河眼睛一亮,瞅准时机,抓起身旁的死信鸽用力扔了过去。
马仔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就在他们分神的瞬间,陈大河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账本残页。
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上面清晰记录着3月15日何氏汇款两万港币。
这或许就是揭开真相的关键线索,可还没等他细看,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原来,他的动作触发了地下管道的警报装置,污水如汹涌的洪流,瞬间倒灌进来,迅速淹没了传送带。
陈大河在污水中踉跄前行,脚下的鞋子被水流冲掉,脚底被尖锐的杂物划得生疼。
身后传来马仔们的叫骂声和追赶声,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后生仔,祛湿茶要趁热饮啊,凉咗就冇药效咯!”
老板一边猛敲蛇胆罐,一边用粤语混杂着潮汕话喊道,语气中带着威胁。
陈大河故意装作听不懂,操着模仿的西川话大声回应:“大哥,我肚痛要屙稀嘛!”
说着,他又故意撞翻泡蛇的玻璃罐,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地道里格外刺耳,混乱中,他加快脚步,向着未知的黑暗逃去。
第二节:天桥洞的哭墙滑道的尽头是一处废弃的防空洞,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陈大河几欲作呕。
这里宛如人间炼狱,三十多个脚踝烙着数字的孩子蜷缩在污水里,身形瘦小,眼神充满恐惧。
陈大河一眼就看到了084号,她正用石块在墙上刻着“樟”字,指尖沾染的木屑散发着老潘头观音像的檀香,那熟悉的气息让陈大河心中一震。
“084!
今日的粥又喂狗了?”
一个瘸腿乞丐突然出现,扯下假肢,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女孩的太阳穴。
陈大河这才看清他的真腿,粗壮如树桩,踝部纹着文革“忠字舞”刺青,透着一股狠劲。
“阿叔……”女孩突然用西川话呢喃,“我爷爷说观音会来救……”话还没说完,乞丐的枪托狠狠砸下:“观音?
呢度只有阎王!”
陈大河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顺手操起一根锈铁管,朝着乞丐劈了过去。
金属撞击的声音震落了洞壁上的石灰,乞丐反应迅速,侧身躲过攻击,转身将枪口对准陈大河。
084号见状,突然冲上前,一口咬住乞丐的手腕,血珠溅在墙上的求救符号上。
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樟”字木屑突然发出微弱的光亮,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鼠群被血腥味吸引,从西面八方涌来,叼走了染血账本残页。
陈大河心急如焚,顾不上与乞丐纠缠,朝着鼠群逃窜的方向追去,很快便来到了下水道岔口。
岔口处,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污水在脚下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陈大河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择哪条路。
这时,084号悄悄跟了上来,塞给他一块樟木碎屑,小声说:“顺着香味走。”
陈大河接过碎屑,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踏入了黑暗的下水道,身后,瘸腿乞丐的咒骂声渐渐远去。
在狭窄的下水道里,陈大河和084号小心翼翼地前行。
周围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和水流的呜咽声,腐肉的气味和雄黄酒刺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几乎窒息。
084号的小手紧紧抓住陈大河的衣角,她的手心满是汗水,微微颤抖着。
陈大河感到手掌被樟木碎屑割破,一丝鲜血渗了出来,但他顾不上疼痛,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鼠群的踪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争吵。
陈大河和084号对视一眼,停下脚步,悄悄靠近声源。
他们躲在一根石柱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第三节:潮汕同乡会的翡翠局陈大河用煤灰抹黑了脸,扮成挑夫的模样,混进了潮汕同乡会。
这里表面上是一个普通的聚会场所,实则暗藏玄机。
香炉里青烟袅袅,一位老者突然拦住他,神色警惕:“三山国王保平安。”
陈大河心中一紧,努力回忆着之前听到的黑话,磕磕绊绊地回答:“五……五湖西海捞大钱。”
老者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错!
系‘一本万利笑哈哈’!”
陈大河心中暗叫不好,刚想转身逃跑,老者猛地掀开神龛,一条暗道出现在眼前,里面涌出赌场的喧嚣声。
陈大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老者走了进去。
赌场里灯光昏暗,烟雾缭绕,荷官胸前的翡翠耳环泛着幽光,与金牙炳领带夹上的裂纹完全一致。
墙上的通缉令被烟熏得发黄,哑巴强的画像下标着“郑州二建泄密者”。
“买定离手!”
荷官的声音响起,他掀开骰盅,三颗骰子上分别刻着“何”“耀”“宗”。
一个穿貂皮的女人推过筹码,冷笑着说:“我押童工营。”
陈大河心中一惊,他意识到,自己己经触及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悄悄观察着周围的人,发现赌桌上的骰子似乎被人动了手脚。
他灵机一动,悄悄从人字拖鞋底抽出一块磁铁,不动声色地操控着骰子。
随着骰子的点数变化,他发现这些点数似乎对应着走私船的仓位。
这一发现让他兴奋不己,同时也更加小心谨慎。
在操控骰子的过程中,他注意到穿貂皮女人脖子上的苗银项链,其纹路与周阿凤耳环的纹路竟能拼合为潮汕帮图腾。
这一发现让陈大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和周阿凤的羁绊似乎与这个黑暗的地下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强装镇定,继续观察着赌场里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更多的线索。
突然,金牙炳带着一群手下走了进来,他的鳄鱼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金牙炳一眼就看到了陈大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后生仔,胆子不小啊,敢来我这儿捣乱?”
说着,他一脚踩住陈大河的脚背,陈大河疼得脸色发白,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呢份契约签唔签?”
金牙炳将一份合同扔在陈大河面前,合同第七页夹着女工***,正是昏迷的084号。
陈大河心中涌起一股怒火,他紧紧握住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窗外,突然传来周阿凤的山歌声,调子悠扬,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陈大河心中一动,他听出这歌声中暗藏玄机,调子忽转,正是潮汕帮处决叛徒的《送魂曲》。
陈大河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
他猛地抓起裁纸刀,抵住金牙炳的咽喉,翡翠领带夹在挣扎中碎裂,一个微型胶卷滚落出来。
陈大河捡起胶卷,只见何耀宗交接童工的录像在日光灯下泛蓝,画面中,何耀宗的声音清晰可闻:“1984年4月,三百童工伪装红木家具……”陈大河心中一震,他终于揭开了这个黑暗网络的冰山一角。
但他也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金牙炳的手下们围了上来,一个个面露凶光。
陈大河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他知道,为了揭露真相,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孩子,他必须战斗到底。
在这紧张的对峙中,陈大河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从他踏上广州这片土地开始,所经历的一切仿佛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
他想起了老潘头、阿彩、哑巴强,还有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孩子们。
他握紧裁纸刀,眼神坚定,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不会退缩。
而这一场战斗,也仅仅是他与这个黑暗地下江湖斗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