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梓悦抱着记录本站在钢琴旁，惊讶得忘记了记笔记。
窗外的雨声成了天然的伴奏，将琴声衬托得更加清透。
"你居然会弹钢琴？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时，齐梓悦忍不住问道，"而且弹得这么好！
"宁毅铭迅速合上琴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小时候学过一点。
"他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节目策划纸，头恨不得埋进策划纸里"我觉得合唱节目可以搭配这段钢琴伴奏。
"齐梓悦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
她突然想起路明那些恶毒的传言，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阳光穿过雨帘照在钢琴漆面上，映出宁毅铭紧绷的侧脸。
"就这么定了！
"她故意提高音量，把记录本拍在琴盖上，"你弹琴，我指挥，咱们班肯定能拿第一！
"宁毅铭被她夸张的动作逗得嘴角微扬，这是齐梓悦第一次看到他笑。
放学铃响起时，天空突然电闪雷鸣。
暴雨倾盆而下，打在音乐教室的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齐梓悦看着窗外发愁："我没带伞..……""等雨小点再走。
"宁毅铭站在窗边，雨水在他脚边积成一个小水洼。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眉头越皱越紧。
"你有急事？
"齐梓悦注意到他的不安。
宁毅铭沉默了片刻："要去便利店打工。
"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迟到会扣工资。
"齐梓悦这才注意到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己经开线的书包带。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成形："我跟你一起去！
反正顺路。
""不行。
"宁毅铭斩钉截铁地拒绝，"那不是……你去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小姐？
"齐梓悦模仿着班里同学对她的称呼，马尾辫随着她仰头的动作甩出一道弧线，"我爸爸开养殖场怎么了？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宁毅铭被她突如其来的倔强震住了。
雨声中，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女孩——她杏眼里跳动着不服输的火苗，鼻尖上几颗雀斑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生动。
"随你。
"他最终妥协，从书包里掏出一件叠得方正的旧雨衣，"穿上。
"当两人冒雨赶到便利店时，老板正在门口焦急张望。
看到宁毅铭身后的齐梓悦，老板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女朋友？
""同学！
"宁毅铭耳根通红，手忙脚乱地系上工作围裙。
齐梓悦却落落大方地向老板问好，主动帮忙整理货架。
透过货架的缝隙，她看到宁毅铭熟练地清点货物、核对订单，动作利落得不像个高中生。
晚上九点，雨势稍缓。
宁毅铭换下工作服，发现齐梓悦正在收银台旁教老板的女儿做数学题。
小女孩仰着脸看她，眼里满是崇拜。
"你弟弟妹妹多大？
"走在回家的路上，齐梓悦突然问道。
宁毅铭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猜的。
"齐梓悦踢开脚边的水洼，"你书包里露出来的儿童画，还有你打工时总看表的习惯。
"她顿了顿，"他们有人照顾吗？
"宁毅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爷爷奶奶帮忙照看，但是年纪也大了，弟弟妹妹需要花钱。
"这句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雨水在光影间织成细密的网。
第二天清晨，宁毅铭发现课桌里多了一个保温盒。
打开一看，是还冒着热气的馒头和豆浆。
附着的纸条上画着一个笑脸："给最勤劳的班长补充能量！
——梓"他抬头看向前排，齐梓悦正假装专心早读，发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
汇演前的周末，变故突生。
宁毅铭的父亲在家酗酒闹事，对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又打又骂。
两个年幼的弟妹吓得缩在墙角，最小的妹妹发起了高烧。
宁毅铭翻遍家里也找不出一片退烧药，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的声音像催命的鼓点。
"哥..……"妹妹滚烫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角，宁毅铭咬咬牙，抓起雨衣冲进暴雨中。
当他浑身湿透地跑到药店门口时，却看见齐梓悦正送最后一位顾客出门。
"宁毅铭？
"齐梓悦惊呼。
十分钟后，她带着退烧药和热粥出现在宁毅铭家门前。
逼仄的家里，她熟练地给小女孩量体温、喂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你..……不用这样。
"宁毅铭站在门口，雨水从他发梢滴落，鞋子裤脚全湿透了，湿冷的空气却没能让他感觉到凉意，反而是滚烫。
自卑和羞愧蔓延他的整个身躯。
"这不关你的事。
"齐梓悦头也不抬地拧着湿毛巾："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
昏黄的灯光下，宁毅铭看见她白净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烫伤疤痕——那是上周在便利店帮忙时被热水烫的。
夜深了，雨势渐小。
宁毅铭坚持送齐梓悦回家。
路过一盏坏掉的路灯时，齐梓悦脚下一滑，宁毅铭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两人的距离突然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为什么……"宁毅铭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齐梓悦仰起脸，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因为你看星星的眼神，和我一样。
"她轻声说，"我们都想离开地面，飞到更高的地方。
"路灯突然亮了起来，照亮两人交握的手。
宁毅铭想起音乐教室里那架老钢琴，想起齐梓悦说"我们班肯定能拿第一"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慢慢、慢慢地收紧手指，像抓住了一缕阳光。
"明天..……"他声音干涩，"明天汇演，你会来吗？
"齐梓悦笑了，雨水在她唇边汇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当然，我的钢琴家。
"在渐渐停歇的雨声中，两颗年轻的心跳终于找到了相同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