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渐密，打在玻璃上的水珠将午后的光线折射成模糊的光晕。
齐梓悦站在谱架前，马尾辫随着她打拍子的动作轻轻摇晃。
"这里，小提琴进入的时机要再推迟半拍。
"宁毅铭突然开口，手指在琴键某处点了点，"否则会盖住主旋律。
"齐梓悦惊讶地挑眉："你连编曲都懂？
"她凑近看宁毅铭标注的乐谱，发梢扫过他的手臂，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宁毅铭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耳尖泛起微红。
"只是..……小时候听得多。
"他含糊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指上的疤痕。
齐梓悦注意到这个动作，假装没看见似的转身在白板上画起新的走位图。
阳光穿过雨帘，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排练持续到晚上八点，其他同学陆续离开后，宁毅铭仍坐在钢琴前反复练习一段转调。
齐梓悦抱着一摞道具服推门进来，看见他微微发抖的手指。
"你午饭后又去打工了？
"她放下衣服，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喝点蜂蜜水吧，这可是我家蜜蜂酿造的蜂蜜哦。
"宁毅铭接过杯子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
温热的杯身上贴着小星星贴纸，和齐梓悦课本上的一模一样。
他小口啜饮，甜味在舌尖蔓延，恍惚间想起母亲离家前也会泡这样的蜂蜜水。
"明天别去打工了。
"齐梓悦突然说，"彩排从早上八点开始。
"她停顿片刻，声音放轻，"我己经和便利店老板说好了，他同意给你调班。
"钢琴前的少年猛地抬头，喉结滚动了几下："你..……不用这样。
""不是可怜你，"齐梓悦首视他的眼睛，"是为了班级荣誉。
"她故意用夸张的官腔说完，自己先笑出了声。
宁毅铭望着她笑弯的眼睛，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汇演前一天，意外发生了。
负责朗诵的张杰在体育课扭伤脚踝，而担任主唱的许翠浓突然嗓子发炎。
教室里弥漫着低气压，几个同学开始小声抱怨。
"临时换人根本来不及..……""早知道就不选这么难的曲目..……""反正也赢不了..……"宁毅铭站在讲台边，攥着乐谱的手指关节发白。
突然，他猛地抬头，眼神坚定的看着台下的同学。
洪亮的声音响起，让教室瞬间安静。
"同学们”声音顿了顿，"我父亲是个酒鬼，母亲离家出走，我要养活两个弟妹。
"全班鸦雀无声，连窗外的雨都仿佛停了一瞬，"但站在这里，我只是你们的班长。
"齐梓悦看见他后背的泛白的天蓝色衬衫被汗水浸湿一片，却挺得笔首。
"这首曲子，"宁毅铭举起乐谱，"是齐梓悦熬了三个通宵改编的。
她明明可以参加省里作文征集大赛，却留下来陪我们排练。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同学，"现在，有谁愿意和我一起，把这首歌唱完？
"一阵沉默后，体育委员王丞磊站了起来："我嗓门大，可以试试朗诵。
"接着是平时最害羞的文艺委员："我..……我学过一点声乐。
"很快，教室里举起了一片手臂。
齐梓悦站在人群中央，看见阳光刺破云层，在宁毅铭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汇演当天，天空意外放晴。
当宁毅铭走上舞台时，刺眼的聚光灯让他有一瞬恍惚。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组织这样一次汇演，即使到此刻，仍感觉像做梦一样。
前奏响起时，宁毅铭的手指像被注入了魔力。
琴声如流水倾泻而出，齐梓悦的指挥棒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朗诵声、合唱声、小提琴声完美融合，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静默两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领奖台上，宁毅铭捧着金灿灿的奖杯，听见校长宣布："最佳表演奖，高一西班！
"欢呼声夹杂着鼓掌声中，他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齐梓悦正被同学们围在中间，他只能看到高高的马尾辫，发丝在阳光下如同飞扬的金线。
合影时，班主任李老师激动地说："你们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你们是最优秀的。
"宁毅铭感到衣角被轻轻拉动，低头看见齐梓悦悄悄塞给他的纸条："看，我说过我们会赢。
——你的朋友齐梓悦"晚霞时分，同学们陆续离开。
宁毅铭在空荡荡的礼堂里找到独自整理汇演道具的齐梓悦。
透明玻璃透过的霞光笼罩在橘黄色的光晕中，宛如梦境。
"谢谢。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不只是为了汇演。
"齐梓悦抬头微笑，眼角还残留着激动的泪光："谢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宁毅铭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是刚才别在获奖证书上的星星装饰。
"给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朋友之间..……不是会互送礼物吗？
"齐梓悦接过徽章，发现背面刻着今天的日期。
她突然踮起脚尖，将徽章别在宁毅铭的衣领上："这样更好。
"她的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下颌，两人同时红了脸。
走出校门时，晚霞满天。
宁毅铭犹豫片刻，轻声问："明天..……你还去便利店吗？
""当然，"齐梓悦眨眨眼，"某人答应教我弹琴的。
"她向前跑去，又回头喊道，"明天见，宁毅铭！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融进绚丽的霞光里。
衣领上的星星徽章微微发烫，像是摘下了天上的一颗星星别在了心口。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潮湿多雨的夏天，或许藏着某种明亮的可能。